第一场交锋,马兆福显然是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h_t·x?s`w_.*n′e′t~
失败的原因,主要是马兆福太大意了。
本想打祁同伟一个措手不及,却被祁同伟反手抽了一耳光。
偏偏祁同伟还有理有据,一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但马兆福毕竟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子,很快就调整好心态,重新又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攻击点。
“公安局这次扫黑除恶取得的效果,嗯,确实值得肯定。”
他轻咳了一声,打了一句官腔,两眼直直地盯着祁同伟,终于把一开始咽回去的那个转折词又吐了出来:
“不过……”
“我还听到了另外一种说法,说是县公安局之所以会组织这次专项行动,是因为上次同伟书记你带队去富源煤矿抓人时,被对方一个保安头子当众顶撞,落了面子,所以才有了后面这一系列大动作?”
“年轻人嘛,有点火气可以理解。但把个人情绪带入工作,甚至动用全县警力来给自己出气,这种行为……恐怕就有点不妥了吧?”
前面一段话如果还算正常,后面的话就已经带着明显的指责和上纲上线的味道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再次降至冰点,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祁同伟身上。
祁同伟微微一愣,脸上随即露出了一种极度震惊和义愤的表情。!微′趣+晓+税-网. +唔_错~内?容′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然和凛然正气:
“马书记!这绝对是毫无根据的造谣!是别有用心的污蔑!”
他目光炯炯地直视着马兆福,斩钉截铁地道:“此次扫黑除恶专项行动,完全是县公安局党委基于前期收集的大量证据线索,经过集体研究、充分论证后做出的重大决策!”
“是维护林远县法治秩序、保障群众切身利益的必要之举!”
“我个人在其中,仅仅是履行了一个县委常委、县政法委书记和公安局长支持正确决策的职责!”
“专项行动所取得的成果,刚才已经向各位领导做了汇报,其必要性和正当性,大家也都可以评判!”
“将如此严肃、重大的专项斗争,与个人所谓的面子挂钩,这不仅是对我祁同伟个人品格和职业操守的极大侮辱,更是对整个林远县公安系统全体干警辛勤付出和牺牲奉献的亵渎!””
他越说越激动,胸膛微微起伏,显示出内心的极度愤慨:“马书记,我恳请您告诉我,这种混淆是非、颠倒黑白、意图破坏我和公安机关声誉的谣言,是谁告诉您的?
“这绝非简单的流言蜚语!”
“我高度怀疑,散布这种谣言的人,要么是那些被打掉的涉黑涉恶组织的残余势力,妄图混淆视听!”
“要么就是隐藏在我们体制内部、唯恐天下不乱的害群之马!”
“甚至有可能就是那些黑恶势力的保护伞,在对我进行打击报复!”
“无论如何,这些人的用心都极其险恶!”
“我请求县委支持,对此谣言来源进行彻查!”
“一定要揪出这个躲在暗处嚼舌根、放冷箭的小人,追究他的法律责任。′墈^书^屋-晓′税-徃/ ¨追_嶵`歆\蟑`截′还公安机关一个清白,还林远政治生态一个朗朗乾坤!”
祁同伟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气势如虹,直接把问题性质拔高到了政治生态和打击保护伞的高度。
其中诸如害群之马、阴险小人、黑恶势力保护伞等词语,如同一记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马兆福的脸上。
马兆福只觉胸口一阵发闷,脸色由黑转绿,由绿转白,最后变成了一种病态的潮红。
这种被人指着鼻子骂,却又一句话都不能反驳的情况,他从政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
“咳……咳咳……”马兆福干咳了几声,掩饰着自己的窘迫,强行稳住心神,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道:“同伟书记,言重了,言重了嘛。下面的同志议论几句,也是出于对同志的关心和爱护。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我们作为领导干部,要有容人之量,要听得进不同的声音。”
“追查来源什么的,我看就不必了,搞得风声鹤唳的,不利于团结。”
见马兆福退缩,祁同伟也没有继续穷追猛打,脸上激愤的表情迅速褪去,恢复了一贯的诚恳和温和。
“马书记教导的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虚心接受批评。”
他微微欠身,又郑重其事地道:“不过在这里我还是要解释一句。上次去富源煤矿抓人,行动结束后,书记您提醒过我,要注意方式方法,避免影响企业的正常生产经营秩序,我一直铭记在心!”
他环视了一下会议室里的众人,声音清晰平稳:“所以,在这次扫黑除恶专项行动部署之初,我就特别在局党委会上强调,本次扫黑除恶专项行动,不得针对富源煤矿。”
“这一点,县公安局的所有党组成员都可以作证,行动方案和部署记录也清晰可查!”
“所以,说什么此次行动是因富源煤矿而起、是我个人泄愤的说法,完全是子虚乌有的。是对我们公安机关依法履职的恶意中伤!”
这番话,看似在为自己辩解,实则直接将马兆福私下单独对他打招呼,要求照顾富源煤矿的事,轻描淡写地抖露了出来。
在座的常委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古怪,有人低头假装翻看文件,有人端起茶杯掩饰表情,有人则忍不住用探究的目光偷偷瞄向马兆福。
谁不知道富源煤矿是什么地方?
谁不清楚它背后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
县委书记私下给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打招呼,要求照顾一个企业,这其中的意味……
马兆福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眼前瞬间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感觉自己的脸皮再一次被祁同伟当众撕了下来,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他想拍案而起,想厉声呵斥,想反驳。
可是祁同伟的姿态无比恭顺,理由冠冕堂皇,他甚至都找不到任何发难的由头!
所有的怒火、憋屈、难堪,都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死死堵在他的喉咙里,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马兆福放在桌下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才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体面,没有当场晕厥过去。
“咳……嗯……话说清楚了就好。”马兆福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明显的虚弱和强撑,
“同志们畅所欲言、也是好事,说明……说明我们常委会……民主氛围非常好……”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毫无营养的场面话,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对于一个打惯了官腔的老官油子,一般不会轻易这样失态,实在是今天祁同伟接二连三给的几个大逼兜,伤害值太大了。
接下来的会议议程,马兆福如同梦游,完全不在状态。
等到所有的议程走完,他便草草宣布了散会,几乎是第一个冲出了会议室,连惯常的总结发言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