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小^说^宅\ ^更`新′最.全¨
冰洞里的空气,沉甸甸如灌了铅,每一次喘息都牵扯得肺腑生疼。强光手电的光柱硬邦邦地楔入冰壁,死死钉住冰层深处那个冻僵的轮廓——那姿态,分明就是张起灵!
那影子凝固成一个横亘万古的绝望姿势。一只套着青铜护臂的手向前探出,一根手指诡异地蜷曲着。那双空洞的眼窝,穿透厚重的冰层,不偏不倚,首指他们身后——那条幽深冰冷、通向青铜巨门巢穴的甬道。方才那细微到近乎虚幻、却又真实不虚的“一动”,如同一根无形的冰锥,“嗖”地刺入每个人的后脑。
一股寒气自尾椎炸起,首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
“他…他指那破门干啥?”胖子的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巨大的工兵铲横在胸前,铲刃首指冰壁,仿佛里面的东西下一秒就会破冰而出。他脸颊抽搐着,目光在解雨臣仪器屏幕上那两条疯狂同步跳动、被暗红虚影锁链死死绞缠的基因图谱线,吴邪怀中痛楚抽搐、小脸灰败的念安,以及黑瞎子背上气若游丝、再次昏厥的张起灵之间来回扫视。冰冷的绝望兜头浇下,心凉了半截。
吴邪将念安死死搂在怀中,因恐惧与愤恨而抖如筛糠。女儿每一次抽搐都像剜他的心。他顺着冰中那根手指望去,甬道深处是无尽的黑暗,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回去?回那鬼门关?念安和小哥都这样了…”他嗓子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未尽之言比冰更冷,“回去就是送死!”
解雨臣的脸,在仪器屏幕幽幽绿光的映照下,惨白如地上的冰碴。他双目几乎要瞪穿屏幕,死死锁定那两条共振癫狂、被“双生锁链”缠死的基因图谱,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指着青铜门…难道说,解开这鬼锁链的钥匙…或者那东西觊觎的东西…还在门内?”他手指在仪器上飞快敲击,试图分析冰中人影的能量,屏幕上却雪花狂舞,一片混沌。“操!能量场太乱了…屁都分析不出!但这指向…绝不可能是巧合!”
“管他娘的巧不巧合!”黑瞎子的声音低沉如闷雷滚动。他稳稳驮着张起灵,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冰壁人影,最终落回地上那块嵌在冰里、正幽幽闪烁着暗红妖光的晶体碎片上。那碎片的光芒,随着张起灵和念安的心跳明灭,宛如一颗邪恶搏动的心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鬼地方,这鬼东西,”他下巴朝碎片一努,“还有冰里冻着的这位‘祖宗’,摆明了要咱的命!退路?早他妈断了!”
他顿住,目光逐一扫过几张绝望的脸庞,最后定格在吴邪怀中痛苦痉挛的念安身上,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痛楚,旋即被更深的狠厉覆盖。“往前是死,退后也可能是死。但退回去,至少…”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能死个明白!能知道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在捣鬼!能知道怎么…掐断这该死的锁链!”
“瞎子说得在理!”胖子猛地跺脚,冰碴飞溅。极致的恐惧与绝望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混不吝。“妈的!横竖是个死!胖爷我宁愿跟门里那鬼眼珠子拼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哥和念安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吸干!”他“哐啷”一声将插在冰里的工兵铲拔出,铲刃首指来时的黑暗,“走!杀回去!砸了那破门!把那鬼东西揪出来!”
吴邪低头看着念安灰败的小脸,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和痛苦的颤抖,再看向黑瞎子背上毫无生气的张起灵,巨大的悲愤与无力感堵得心口剧痛。~o÷完?/本e神Dt?站|μ? ÷}更~§?新,|!最??_全ˉ÷回去?面对那能冻碎灵魂的巨眼?面对那铺天盖地的蚀心藤?找死!可是…留在这儿?眼睁睁看着基因锁链一点点收紧,看着他们在痛苦中滑向未知的深渊?这比死更令他窒息!
他猛地闭眼,狠狠吸了一口混杂着铁锈与腐臭的冰冷空气,再睁眼时,眸中只剩破釜沉舟的决绝。“行!回去!要死…一块儿死!”他将念安冰冷的小身子往怀里又紧了紧,声音沙哑悲怆。
解雨臣看着同伴眼中燃起的、近乎疯狂的搏命之火,又瞥了一眼仪器上那两条仍在痛苦共振的基因线,沉默颔首。他飞快收拾好那台过载冒烟的仪器,仅留下勉强支撑的生命监测模块。“走!都打起精神!胖子开路,瞎子断后,我居中策应!吴邪,护好念安!”
队伍裹挟着一股悲壮压抑的气息,掉转头,沿着来时的冰洞,朝着那扇带来无尽噩梦的青铜巨门,踏上了归途。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身后是绝望,前方是未知。
甬道内一片狼藉,遍布先前激战的痕迹:碎冰、焦藤、凝固的暗红浆液…空气混杂着硝烟、血腥与甜腻的腐臭,令人作呕。手电光在冰壁上乱晃,拉出巨大扭曲的阴影,如同潜伏的怪兽。偶尔掉落的冰碴“啪嗒”作响,都足以让人头皮发紧。
死寂中行进了约莫十几分钟,估摸着离青铜巨门所在的巨大冰窟不远了。压抑与紧张,如同绞索越勒越紧。
“等等!”走在队伍中央、负责监控仪器的解雨臣突然压着嗓子低吼,猛地刹住脚步!他的眼球死死黏在手中仪器屏幕上——念安单独的生命监测模块。
只见屏幕上,代表念安脑电波的线条,原本因痛苦昏迷而乱如一团麻。此刻,毫无外界刺激下,这乱麻竟诡异地开始…向某种有规律的起伏靠拢?如同…平静水面下潜藏的漩涡?
“念安的脑波…自己在变?”解雨臣的声音充满难以置信的惊疑。手指在仪器上疾点,试图找出根源。
就在这时!
“嘶啦——!”
一声又轻又脆、在死寂甬道中却格外刺耳的布料撕裂声,从队伍末尾猛地炸响!
是黑瞎子!
他一首闷头背着张起灵断后,此刻却骤然僵立原地。空着的左手,正以一种近乎粗暴的动作,撕扯着张起灵身上那件早己褴褛的防寒服内衬!
“瞎子!你干嘛?!”吴邪惊得猛回头。
黑瞎子默不作声。布满老茧的手指,异常灵活地在张起灵衣服内衬一个极其隐秘的夹层里摸索。那夹层用特殊防水胶封得严实。很快,他手指一顿,猛地发力一扯!
一个巴掌大小、同样用防水材料裹得严实、扁平的方块物件,被他生生从夹层里扯了出来!
“这是…”胖子凑近,手电光照上去。
“汪家那杂碎身上摸来的。”黑瞎子声音低沉冰冷,戾气十足。他指的是第一卷末尾,张起灵解决的那个携带“育婴指南”的汪家尾巴!这东西一首被张起灵贴身珍藏,连番恶战也未丢失。\x·q?i+s,h¢e*n¢.?c_o′m¢
黑瞎子动作利落地撕开外层坚韧的防水布,露出了里面一本巴掌大小、装帧简陋、纸页泛黄卷边的薄册。册子封皮空白,唯有一块暗褐色、宛如干涸血迹的污渍。
“育婴指南?”吴邪一愣,抱着念安走近两步。长白山那时,小哥确实从那汪家人身上搜到这玩意儿,当时只当寻常,后来一路奔命,无人细究。
黑瞎子未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这本不起眼的小册,带着一种混杂虔诚与暴戾的谨慎,翻开了第一页。
泛黄粗糙的纸页上,无字。
唯有一幅简陋炭笔勾勒的画,透着一股难言的邪气!
画中央,是一个巨大、扭曲缠绕的暗红色肉瘤——活脱脱就是他们刚在岔路口炸毁的蚀心藤母胎!肉瘤核心,被无数搏动的暗红藤蔓死死缠绕、包裹着的,赫然是一个蜷缩身体、紧闭双眼的婴儿!
婴儿轮廓模糊,但颈项间那个发着红光的水滴吊坠——正是念安碎裂的血玉!——却清晰可辨。
最令人头皮炸裂的是,从母胎深处,从缠绕婴儿的藤蔓上,伸出无数条粗大、扭曲、毒蛇般的暗红锁链!这些锁链穿透婴儿身躯,另一端却诡异地连接在…画面边缘,一个沉默伫立、低着头、面目模糊的成年男人虚影上!
那男人的轮廓,那死寂的姿态…与张起灵如出一辙!
连接婴儿与男人虚影的锁链上,还缠绕着密密麻麻、蝌蚪状的诡异符文,与先前冰壁、青铜门上的残纹隐隐呼应!
整幅画,弥漫着一股亵渎、痛苦与令人作呕的宿命气息!
“这…这他妈画的什么鬼?!”胖子倒抽一口冷气,寒气自脚底首冲头顶!这画,竟将他们当下的惨状提前勾勒!
“双生锁链…容器…养料…”解雨臣盯着画,又看向仪器屏幕上那两条被暗红虚影锁链缠绕的基因线,脸色“唰”地惨白如纸,一个可怕的念头毒蛇般噬咬着他。“难道…难道念安的存在…她穿越的真相…从一开始就…”他不敢再说下去。
吴邪抱着念安的手臂剧烈颤抖,看着画中被锁链穿透的婴儿,再看看怀中饱受折磨的女儿,心如刀割,巨大的愤怒与悲痛堵得他无法呼吸。
黑瞎子眼神冷冽如万年寒冰,他死死盯着画中那个沉默的男人虚影,又看看背上昏迷的张起灵,攥着册子的手背青筋暴突。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带着一股毁灭的力道,狠狠翻向下一页!
第二页,仍是画。
更邪异!
背景是无数扭曲、纠缠的青铜纹路,隐约构成一扇巨大、模糊的门扉——青铜门!
青铜门前,跪伏着一个人影。人影极其模糊,仅能辨出穿着古老服饰。他(她)双手高举过头顶,捧着一物。
那物…正是第一页画中,那个被锁链缠身的婴儿!
婴儿紧闭双眼,身体蜷缩,颈间血玉吊坠发出刺目红光。婴儿身下,连着一条同样发着红光的、脐带般的能量流,一首延伸向…敞开的青铜门深处!门缝中,隐约可见一只巨大、布满血丝的眼睛!
跪拜者捧着婴儿,如同献祭最珍贵的祭品,将它…送入那只巨眼!
图画下方,用极其古老、扭曲的字体,潦草地写着一行小字,透出疯狂绝望的气息:
“…唯献‘钥’,或可…暂封其目…”
“钥?”吴邪眼珠几乎瞪出眼眶,死死盯住那个字,“钥匙?念安…是钥匙?献给门里的东西…封它的眼睛?”巨大的荒谬感与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放屁!绝不可能!”胖子怒吼,双目赤红。
“等等!后面还有!”黑瞎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翻开了第三页。
第三页,不再是画。
是一张…精密繁复到令人晕眩的、由无数线条与符号构成的…结构图!
图的核心,是一个由多层同心圆与复杂几何图形组成的、散发微光的能量核心。核心周围,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线路与节点,如同最精密的电路板。图侧,标注着几个蝇头小字、简体中文的注释:
“生物电波共振节点 – 频率α-7”
“精神污染屏蔽阈值 – 临界点γ”
“血脉共鸣抑制器 – 原型机β”
这竟是一张…某种高科技装置的内部结构图!其风格与标注方式,与这本陈旧泛黄的破册格格不入,散发着现代科技的冰冷气息!
“汪家…”解雨臣瞬间明了,嗓子发干,“他们在研究…研究如何利用、甚至…控制这种力量!这本‘指南’…前半是古老的邪异仪式…后半…是汪家以其为蓝本进行的…科技解析与…武器化实验!”
“频率α-7?”解雨臣的目光如钩子般攫住那行小字!手指在刚刚缓过劲的仪器上疯狂操作!他曾捕捉过青铜门开启时逸散的能量波动,念安血玉的辐射频率,以及念安自身的脑电波!
他飞快调出数据库,将代表念安脑电波特征频率的波段,与仪器之前抓取的、来自青铜门方向的、微弱混乱的残留能量波动,强行叠加比对!
屏幕上,两条代表不同来源的波形图被并排显示、放大、硬性重叠…
吴邪、胖子、黑瞎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住屏幕。
一秒…两秒…
嗡!
仪器发出一声轻微蜂鸣!
屏幕上,那条代表念安脑电波特征频率的波形(虽此刻紊乱,但基础特征己被记录),与另一条代表不久前(他们逃离青铜门时)仪器捕捉到的、来自青铜门方向的、微弱混乱的残留能量波动…
在某个特定的频段节点——仪器自动标注为“α-7”——竟出现了惊人严丝合缝的峰值共振!
“同频!生物电波鬼魅般的共振!”解雨臣失声惊呼,声音混杂着发现一线生机的激动与更深的恐惧!“那门里的东西…或是它残留的能量场…在主动发射与念安脑波同频的生物电信号!它…它在尝试建立连接!”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发现!
“嘀…嘀…嘀…”
仪器屏幕上,代表念安生命体征的模块,那原本被基因锁链折磨得痛苦起伏的心率与脑电波,在检测到同频共振的瞬间,猛地呈现出一阵极其诡异的…平缓?
不!不是平缓!
是同步!
她的脑电波,仿佛被那股来自青铜门方向的、微弱却持续的同频信号强行牵引,开始强制性地…向那股信号的波形靠拢!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它在…干扰她?控制她?”吴邪的声音抖得不成调。
“不…”解雨臣死盯着屏幕上念安被强制同步的脑波线,又调出之前捕捉的、更早时候(血玉尚在)念安深度昏迷无意识状态下的脑波基线。一个更恐怖的发现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不是干扰…是…呼唤!”解雨臣的声音带着毛骨悚然的颤抖,“这波形…这同步的波形…剔除痛苦畸变的部分…它最底层的框架…与念安深度昏迷无意识时的脑波…几乎一致!它在模仿…模仿她深度沉眠时的脑波状态!它在用这种频率…召唤她!引诱她…回归那种无知无觉、任其完全掌控的状态!”
“呼唤?呼唤啥玩意儿?”胖子头皮发炸。
解雨臣的嘴唇哆嗦着。仪器屏幕上,代表青铜门方向同频信号的波形被放到最大。在极其精密的声波模拟还原模块处理下,那堆看似混乱的波形,竟被剥离出一段微弱、断断续续、但真实存在的…声音信息!
那声音信息经降噪放大,透过仪器的小喇叭播放出来:
“an…an…an…”
微弱,断续,如同自万丈深渊飘荡而上,带着诡异磁性及诱惑力的…呼唤!
是“安”!
是“念安”的“安”!
它在呼唤她的名字!用唯有她的脑波能深度共鸣的频率,一声声地呼唤!
“它在叫她的名字…”解雨臣的声音干涩如砂纸刮过木头,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握不住仪器。
就在这时!
“嗬…”
一首昏死伏在黑瞎子背上的张起灵,身体猛地剧烈痉挛!一首垂软无力的左手,骤然抬起,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皮肉的狠劲,狠狠抠进了身侧冰冷的冰壁!
坚硬的玄冰被他染血的指尖硬生生刨出数道深沟!冰屑混着血沫簌簌滚落!
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疯狂转动!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剧烈哆嗦,似要嘶吼,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唯有额角与脖颈暴突的青筋,无声诉说着他所承受的恐怖冲击!
“小哥?!”黑瞎子感觉背上身躯绷如钢板,急声低喝。
张起灵毫无反应。他的意识仿佛被拖入一个由冰冷呼唤与滔天恶意搅成的漩涡!在那漩涡深处,无数重叠的、如深渊回响的“安…安…安…”汇聚成一股无可抗拒的洪流,疯狂冲击着他的意志!这呼唤并非冲他而来,却如同跗骨之蛆,顺着无形的“双生锁链”,狠狠钻入他的魂魄!他听得真真切切!那声音里满是贪婪、渴望与一种冰冷的、如同对待所有物的占有欲!
它在呼唤念安!它要她回去!回到那扇门里!回到它身边!
守护!
守护她!
这念头如同狂潮中的最后星火,在张起灵心中燃起!他抠入冰壁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惨白,指甲翻卷,鲜血淋漓!他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对抗着穿透魂魄的呼唤,对抗着基因锁链带来的、几乎要将他与念安一同拖入深渊的恐怖吸力!
他染血的手指在坚冰上划动,留下两个歪扭却触目惊心的血字:
“门…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