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大学图书馆,旧书特有的油墨味和灰尘气息混合在略显沉闷的空气里。′衫?叶/屋. \更′辛!醉`筷/头顶的老式吊扇嗡嗡作响,驱不散夏末的燥热。日光灯管发出冷白的光,映照着埋头苦读的身影和成排的书架。
李天坐在靠窗的角落,面前摊开着几本厚重的经济学著作和几份打印的行业分析报告。
他眼神专注,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一行行铅字,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将书中的理论与记忆中未来的经济脉络进行交叉印证,筛选着有价值的信息点。偶尔,他会在一本摊开的硬壳笔记本上快速记录几个关键词,字迹沉稳有力。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娇笑声打破了这片区域的安静,带着点做作的甜腻。李天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有抬头,但声音的源头方向让他心中了然。
隔着几排书架,在社科类期刊阅览区附近,柳依依正和一个穿着考究的男生站在一起。男生身材高大,手腕上戴着块亮闪闪的金属表链腕表,神态间带着一种与图书馆格格不入的倨傲。正是本地一家颇有名气的建材商老板的儿子,周浩。
柳依依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一身崭新的连衣裙勾勒出青春的身段,脸上妆容精致。她微微侧身,几乎贴在周浩的胳膊上,仰着脸,正指着期刊架上的某本杂志说着什么,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第¨一/看?书?旺· ^嶵¢芯*章+洁_更-歆\快!
周浩显然很享受这种崇拜,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柳依依的腰后,姿态亲昵而占有欲十足。他目光扫过略显陈旧的图书馆环境,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柳依依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角落里的李天。看到他专注看书,对自己这边视若无睹的样子,一股被忽视的恼怒瞬间涌上心头。她刻意提高了音量,带着炫耀的意味,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浩哥,你看这本《商界》封面人物多厉害呀!不过我觉得,将来浩哥你肯定比他更成功!” 她说着,顺势从自己精致的小挎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翻盖手机——摩托罗拉V998,这在2000年绝对是身份和财富的象征。
“哎呀,这手机真沉,”柳依依故意用甜得发腻的声音抱怨着,手指却炫耀似的在手机外壳上摩挲,“浩哥你对我太好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像有些人,”她声音又拔高了几分,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李天,“一辈子估计也就守着那几家破火锅店了。”
“破火锅店”几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周浩顺着柳依依的目光,也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李天。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普通的棉质T恤,桌上摊开的旧书和笔记本,还有那辆停在图书馆外、车筐都有些歪的二手自行车钥匙随意地丢在桌角。?萝,拉¨小¢税^ `无?错?内¢容_周浩嘴角那抹轻蔑彻底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他搂着柳依依的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故意迈着步子朝李天这边走近了几步,停在书架通道口,恰好挡住了李天离开的视线。
“哟,依依,”周浩的声音带着戏谑,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刺耳,“这就是你之前跟我提过的,那个…嗯…开火锅店对你死缠烂打的‘同学’?”
他特意在“死缠烂打”西个字上加了重音,眼神像审视一件劣质商品一样扫过李天,“啧,闻名不如见面啊。这身‘朴素’的行头,跟咱这高等学府,确实有点…不太搭调?”
周围的几个学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抬起头,好奇又有些不安地看着这火药味渐浓的一幕。
李天缓缓合上手中的大部头,动作不疾不徐。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愤怒或尴尬,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目光掠过柳依依那张写满得意和期待他失态的脸,最后落在周浩那张带着明显挑衅的脸上。
没有争辩,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
李天只是淡淡地、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周同学,柳同学,这里是图书馆。”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力量。
然后,他站起身,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桌上的书本和资料,仿佛刚才那段对话只是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笔记本合拢,钢笔插进笔袋,那几本厚重的经济学著作被他稳稳地摞在一起。
整个过程,他再没看那两人一眼。
周浩脸上的嘲弄僵住了。他预想中的愤怒、窘迫或者至少是针锋相对的回击完全没有出现。对方这种彻底的、近乎漠视的无视,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比他预想的任何反击都更让他难堪。这感觉就像蓄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空气里。
柳依依脸上的得意也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羞恼和被忽视的怨毒。她看着李天那副完全没把他们当回事的样子,精心营造的炫耀感瞬间崩塌,仿佛自己成了个可笑的跳梁小丑。
李天抱起收拾好的书本,径首朝通道口走来。周浩和柳依依还站在那里,挡住了去路。
李天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走到两人面前时,目光首视前方,平静地吐出两个字:“借过。”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仿佛面前挡路的不是两个大活人,而是两件需要挪开的障碍物。
周浩被这气势所慑,下意识地、甚至有些狼狈地往旁边让了一步。柳依依也被李天那冰冷的视线扫过,心头一悸,不由自主地跟着让开。
李天就这样,抱着书,从两人中间的空隙从容走过,步伐稳定,背影挺拔,径首走向借阅台办理手续,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图书馆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吊扇的嗡嗡声。但刚才那一幕带来的冲击,却留在了在场每一个目睹者的心里。
柳依依看着李天消失在大门口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身体因为极度的羞愤和怨毒而微微发抖。
她猛地抓住周浩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刻骨的恨意:“浩哥!你看他!你看他多狂!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他算个什么东西!你…你得帮我出这口气!狠狠教训他!”
周浩的脸色铁青,刚才被李天那平静目光扫过的瞬间,他竟然感到了一丝心悸,这让他更加恼羞成怒。
他搂住柳依依,强压着火气,眼神阴鸷地盯着图书馆大门的方向,从牙缝里挤出狠话:“放心宝贝!一个靠运气开了几家破店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土包子!收拾他?分分钟的事!让他跪着求饶都行!”
他声音里的狠厉,让旁边的几个学生不寒而栗,纷纷低下头,假装看书,不敢再看这边。图书馆的空气,仿佛因这未散的硝烟味而更加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