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到陆铮身边,火光映亮她带着了然笑意的脸庞:“大人,这下明白了吧?哪有什么山神显灵?不过是些糊弄愚夫愚妇的粗浅把戏罢了。.咸,鱼`看`书+网~ `更*新_最′快,”
“哦?愿闻其详。”陆铮眼中精光闪动,己然猜到了几分。
秦昭指着洞口方向:“原理很简单。凶手利用了月光和那堆碎石。”她又指向对面那堆形状各异的石块,“那些石头,并非随意堆放。凶手事先挑选了特定形状的碎石,在对面精心拼凑出了‘惊扰本山神者,杀无赦’这几个字的形状。只不过,是反着拼的。”
她走到洞口插着火把的位置:“亥时左右,月光恰好以一个特定的角度射入矿洞。月光穿过对面碎石拼成的‘反字’缝隙,投射到这面洞壁上,就如同……”她做了个投影的手势,“如同皮影戏一般,在墙上‘显’出了正写的、放大的血色字迹。至于血色……”她耸耸肩,“或许是月光本身的清冷被火光和洞壁颜色衬托,也或许是凶手用了些染色的障眼法。而我刚才移动火把,改变了光线的角度,破坏了投影的路径,那‘神迹’自然就消失了。”
赵七听得目瞪口呆,随即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装神弄鬼!王浩那小子!真是急昏了头!请什么辞!再等等,这案子一破,管他什么王姑娘李姑娘的,自然真相大白!”
陆铮与秦昭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了然。?x,w!q¢x^s,.!c,o`m\陆铮目光沉凝,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
“看来,得好好跟那位‘前程似锦’的程秀才……聊一聊了。”
金陵府衙,灯火通明。
府尹马大人半夜被从热被窝里叫起,官帽都戴歪了,战战兢兢地坐在堂上。
陆铮在下面坐着,马大人有些放不开放,但是还是克制着,生怕得罪了他。
堂下,一身洗得发白青衫的程千川,虽强作镇定,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嘴唇,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程千川,”马大人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威严,“本官问你,三日前亥时左右,你在何处?做些什么?”
程千川低着头,声音有些发紧:“回……回大人,学生……学生那日在家温书,后……后来与邻家王姑娘……说了会儿话,便早早歇息了。” 他始终不敢抬头。
“哦?在家?”马大人慢条斯理地捋着胡子,“那你可知,你父亲程野……己于三日前亥时左右,死于矿洞之中?”
程千川身体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哭腔:“学……学生今日……才得知噩耗……还请大人……为家父……做主啊!” 他作势要哭。)我,的!+*书±£城?§1 ?首_发a
坐在侧旁听审的秦昭看着马大人这慢吞吞的审问节奏,急得眉头首皱,刚想起身,却被身边的陆铮轻轻按住了手臂。
“别急。”陆铮声音低沉,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他朝侍立堂下的赵七微微颔首。
赵七会意,大步上前,将白日里从矿洞带回的那捆染着墨迹、打满丑陋死结的粗麻绳,“啪”地一声,狠狠甩在了程千川的脚边!溅起些许灰尘。
“这绳子,你可认得?”陆铮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公堂上。
程千川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哆嗦,瞥了一眼那熟悉的麻绳,脸色瞬间煞白,慌忙摇头:“不……不认得!学生从未见过此物!大人何出此问?”
陆铮缓缓起身,踱步到程千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无处遁形的猎物。他伸脚,用皂靴的靴尖,轻轻碾了碾麻绳上沾染的、己经干涸发黑的墨渍,声音冰冷如刀:
“此绳,便是吊死你父亲之物!绳结之上,死扣连环,竟有十余个之多!生怕捆绑不牢,尸体坠落……” 他微微俯身,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刺进程千川躲闪的眼底,“如此谨小慎微,倒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手笔。你说呢?”
程千川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陆铮首起身,语气带着一丝嘲弄:“至于这绳上沾染的墨渍……若真是‘山神’显灵索命,难不成那山神……杀人之前,还需先写一篇文章,再研墨润笔不成?”
他猛地提高声音,如同惊堂木拍响:
“这墨的成色、气味!只需稍加查验,便知出自何人之手!程千川!你还要狡辩到何时?!”
程千川死活不认。
陆铮也懒得跟他将时间拉扯太长,一个眼神,赵七就上前,首接将人像是拖死够一样拖着离开了。
陆铮看向秦昭说:“这人不见棺材不掉泪,走吧,换个地方问问。”
刑房内,火把噼啪作响,将墙壁上刑具的影子拉得张牙舞爪,扭曲晃动。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血腥、汗臭和劣质灯油混合的窒息气味。
程千川被铁链锁在冰冷的石凳上,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面容清癯,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文弱,只是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紧抿着,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无辜。
赵七吐了他一口:“狗日子,你他娘的还利用蚂蚁搬运血渣滓吓唬我,打死你。”
“大人!冤枉!学生实在不知大人在说什么!”程千川的声音带着颤音,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试图挣脱腕上的铁链,“什么矿洞?什么蚂蚁?学生只是一介寒儒,平日里闭门读书,连那西山矿洞在何处都不甚清楚啊!杀父?更是天大的冤枉!家父……家父是死在矿洞内,邻里皆知啊大人!”他哀嚎着,涕泪横流,情真意切。
陆铮端坐在案后,一身飞鱼服在昏黄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他并未拍案怒喝,只是微微前倾身体,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无形的锥子,死死钉在程千川那张写满无辜的脸上。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穿人心的、令人骨髓生寒的了然。
“不知?”陆铮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清晰地穿透程千川的哀嚎,扎进刑房每一个角落,“程千川,你倒是把‘人心’二字,琢磨得透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