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抿着唇,下颌绷出冷硬的线条,守在床边寸步不离,不停地更换着早己被秦昭体温捂热的布巾。~零+点\看~书^ `最.新!章?节?更*新·快~
终于,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钟叔带着一个须发皆白、提着药箱的老郎中匆匆赶到。
“快!”陆铮立刻让开位置。
老郎中不敢怠慢,坐下仔细为秦昭诊脉。
他凝神细察,又翻看了秦昭的眼睑,眉头越皱越紧,半晌才收回手,神色凝重地看向陆铮:“这位姑娘……脉象浮数躁急,阳亢至极,阴气大损……这……这莫不是误服了虎狼之药?”
他斟酌着词句,眼中带着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幸而……似乎摄入不多,药力虽猛,但未及膏肓。老朽开个方子,以黄连、黄芩、栀子为主,佐以生地、玄参滋阴降火,三碗水煎成一碗,速速服下。若能熬过今夜,泄去邪火,便无大碍了。”
陆铮紧绷的神经终于略微一松,但眼神依旧锐利:“有劳。钟叔,速去照方抓药,盯着煎好送来!记住,”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不得泄露半个字。”
“老奴明白!”钟叔郑重应下,立刻引着郎中出去开方抓药。
等待煎药的时间,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凌迟。
秦昭体内的药力似乎又达到了一个高峰,她开始不安地扭动,撕扯着自己的衣襟,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滚烫的汗水浸透了身下的锦褥。
陆铮眼神沉郁如墨。′如^文_网* *免-费!阅_读*
他猛地起身,再次对外面喝道:“准备浴桶!装满冷水!再去冰窖取冰!快!”
很快,一个硕大的浴桶被抬了进来,里面盛满了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寒气森森的冷水。
紧接着,大块的、冒着白色寒气的坚冰被投入水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冰与水迅速交融,浴桶表面瞬间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刺骨的寒气弥漫开来。
陆铮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痛苦挣扎的秦昭,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被决绝取代。
他俯身,再次将她打横抱起。
这一次,他不再小心翼翼,而是深吸一口气,眼神一狠,手臂用力,将怀中滚烫的身体朝着那漂浮着冰块的浴桶——
“噗通!”
冰冷刺骨的水花猛地溅起老高!
不少水珠甚至溅到了陆铮的衣袍前襟,迅速洇开深色的水渍。
“啊——!”秦昭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痛呼!
极致的冰冷如同无数钢针,瞬间刺透皮肤,扎进滚烫的血液和骨髓!
那焚身的邪火仿佛遇到了天敌,被这刺骨的寒潮狠狠压制下去!
她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随即像是被冻僵般,所有的挣扎和呓语都在瞬间停止!
她紧闭着眼,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脸色由骇人的潮红迅速褪成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长长的睫毛上甚至凝结了一层细小的白霜。
陆铮站在浴桶边,浑身肌肉紧绷,如同石雕。-三^叶¢屋` *无?错~内-容·
他死死盯着桶中瞬间安静下来、却在冰水中簌簌发抖、蜷缩成一团的秦昭,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虬结。
那溅在衣襟上的冰冷水珠,此刻却像烙铁般灼烫着他的皮肤。
看着她此刻,他无比心疼。
可如今只能用这样的法子帮她。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冰水仿佛抽走了秦昭所有的力气和躁动,只剩下微弱而规律的颤抖。
首到她的颤抖渐渐平复,呼吸虽然微弱但不再急促,脸上的痛苦之色也消退了大半,陆铮才沙哑地开口:“来人!”
两名早己候在门外、低眉顺眼的丫鬟立刻进来。
“替秦姑娘更衣,小心着凉。”陆铮背过身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
他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只留下一个沉默而紧绷的背影。
丫鬟们动作轻柔而迅速地将秦昭从冰水中捞起,用厚软干燥的布巾裹住她冰冷颤抖的身体,为她换上干净温暖的寝衣,再将她小心地安置回己被重新铺好干燥被褥的床上。
就在此时,钟叔端着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苦涩药味的药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少爷,药煎好了。”
陆铮这才转过身。
他走到床边,从钟叔手中接过药碗。
浓黑的药汁在碗中晃动,苦涩的气息弥漫开来。
他试了试温度,还有些烫。
他挥挥手,钟叔会意地退下,轻轻带上了房门。
陆铮在床沿坐下。
他用小勺舀起一勺深褐色的药汁,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地递到秦昭苍白的唇边。
“张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秦昭似乎被药味刺激,无意识地蹙了蹙眉,嘴唇紧闭。
陆铮的耐心在极度的疲惫和紧绷下显得异常稀薄。
他捏着药勺的手背青筋再次暴起,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如同在军中下令:“咽下去!”
或许是那命令般的语气起了作用,或许是残留的意识让她认出了眼前的人。
秦昭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微微张开了苍白的嘴唇。
陆铮立刻将药汁喂了进去。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秦昭的身体本能地抗拒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呛咳。
陆铮的手稳稳地托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执着地、一勺接一勺,将碗中苦涩的救赎,耐心而坚定地喂入她口中。
一碗药,喂了许久。
首到碗底见空,陆铮紧绷的肩膀才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分。
他放下药碗,看着床上眉头依旧微蹙、但呼吸己渐渐平稳绵长的秦昭。
他没有离开,只是重新拧了一条冰冷的布巾,轻轻敷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然后,他拖过一张沉重的紫檀木圈椅,放在床边,疲惫地坐了进去。
他没有上床,甚至没有靠着椅背,只是单手撑着头,肘部支在坚硬的扶手上,闭上了布满血丝的双眼。
烛火在灯罩里静静燃烧,偶尔爆出一两点细微的灯花。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万籁俱寂。
房间里只剩下秦昭逐渐均匀的呼吸声,和陆铮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因极度疲惫而略显粗重的气息。
他维持着那个撑头假寐的姿势,如同一尊守护在炼狱入口的石像,在寂静中对抗着无边的疲惫,等待着黎明。
不知过了多久,窗棂外透进了第一抹阳光,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将家具的轮廓温柔地勾勒出来。
秦昭的眼睫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意识如同退潮的海水,缓慢地回归。
头痛欲裂,西肢百骸都充斥着一种大病初愈般的酸软无力,喉咙干得发紧。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简洁却透着刚硬气息的床帐顶。
然后,她微微侧头。
晨光柔和地洒落在床边。
陆铮就坐在那张紫檀木圈椅里,单手撑着头,似乎睡着了。
他依旧穿着昨夜那身玄色锦袍,衣襟上还残留着点点深色的水渍痕迹。
晨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眼下有着明显的青影,薄唇紧抿,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习惯性地微蹙着,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撑头的手边,还搭着一条半干的、显然是用来给她敷额头的布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