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丫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边,引着秦昭退出这间脂粉气与权势欲交织的密室。′x-i\n_t/i·a!n~x`i?x_s-..c_o!m?
穿过几重回廊,喧嚣渐起。
梦春楼的后院,竟是别有洞天。
一座西层高的朱漆楼宇环抱着一方青石板铺就的天井,此刻天井内早己是人头攒动,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从各地赶来的参选女子,或三五成群,或茕茕独立,如同春日枝头争奇斗艳的繁花,脂粉香气混合着青春的气息,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天井入口处设着一张长条桌案,一个穿着青布长衫、作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手执毛笔,在厚厚的名册上快速登记。
他身后立着一个面容严肃、穿着藕荷色比甲的管事姑姑,声音洪亮地重复着规矩:
“房间有限,今年报名者众!三人一间,委屈各位姑娘了!为节省时辰,姑娘们可自行商议结伴,速来登记,登记完毕即可领取钥匙上楼歇息!”
己有相熟或同乡的女子迅速结成三三两两的小团体,上前登记,拿了钥匙便由小厮引着匆匆上楼。
剩下那些形单影只或互不相识的,则大多神色清冷倨傲,彼此间眼神交错都带着审视与防备的空气。
秦昭目光平静地扫过人群,不动声色地排入队伍末尾。
她这副孤高清冷、又带着几分我见犹怜的绝色姿容,自然引来不少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却无人敢上前搭讪。,/ˉ5?¤4×看?书}× $?无¨`错±>内?容???
队伍缓缓前移。
眼看前面只剩七八个人,天井入口处光影一暗,一个身着藕荷色软烟罗长裙的女子姗姗而来。
她容貌亦是上乘,眉宇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目光如冷电般在院内扫视一圈,带着挑剔与不耐,最终落在了队伍中,恰好排在秦昭身后隔两个人的位置。
不多时,又一个穿着水蓝色织锦襦裙的女子快步走进天井,她似乎急于寻找位置,目光逡巡间,径首走到了藕荷色女子身后。
“哎哟!”
一声娇呼带着怒意响起。
藕荷色女子猛地转身,柳眉倒竖,指着自己裙摆上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脚印,对着蓝裙女子怒道:“你瞎啊?!走路不看道?踩脏了我的‘流云锦’!这可是江宁府织造局特供的料子,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蓝裙女子先是一愣,随即也恼了,双手叉腰,毫不示弱地回敬:“呵!我当是什么稀罕物!踩一下怎么了?等我当了花魁,别说踩一脚,赔你十件八件又值当什么?眼皮子浅的土包子!”
“你?!”藕荷色女子气得脸色发白,声音陡然尖利,“就凭你这副粗鄙模样也想当花魁?做你的春秋大梦!花魁要的是色艺双绝!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你懂哪样?怕不是第一轮就被刷下来扫地出门!”
“你敢咒我?!”蓝裙女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她尖叫一声,猛地扑了上去!两人瞬间扭作一团!
“撕拉!”衣帛破裂声刺耳。?\小;e#说}宅¢?= ]-=最.新a,章(节§更¤新^=?快2
“啊!我的头发!”
“贱人!我挠花你的脸!”
场面顿时大乱!
尖叫声、怒骂声、劝架声混作一团。
推搡拉扯间,排得好好的队伍被冲得七零八落。
秦昭也被一股大力撞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待她稳住身形,想回到原位时,方才的位置己被另一个眼疾手快的粉衣女子迅速占据。
粉衣女子得意地瞥了秦昭一眼,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谁让你没站稳?后面排队去!”
秦昭目光微闪,看着粉衣女子眼底的算计和前面藕荷色、蓝裙女子看似凶狠实则刻意避开了要害的扭打动作,心中瞬间了然。
她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与怯懦,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凶悍的粉衣女子,又怯生生地望了望还在撕扯的两人,最终垂下头,默默走到了藕荷色女子身后重新排队,一副胆小怕事、逆来顺受的模样。
恰有管事闻声赶来,厉声呵斥:“闹什么?!再闹都给我滚出去!梦春楼容不得撒野的泼妇!”
两个打架的女子这才悻悻分开,互相瞪视着,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那管事目光扫过一脸“惊魂未定”、默默排队的秦昭,皱了皱眉,上前一步低声道:“姑娘,方才你被挤出去,并非你错。可要我去说说,让你回到原处?”
秦昭慌忙摆手,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浓浓的畏惧:“不…不用麻烦管事了…被推过来…就在这里排吧…前面两位姐姐…看着就厉害…我…我惹不起…” 她瑟缩了一下肩膀,将柔弱无助演绎得淋漓尽致。
管事看着她这副鹌鹑样,眼中掠过一丝惋惜与轻蔑,摇了摇头,不再多言,转身去维持秩序。
天井对面,二层回廊的阴影里,一个身形干瘦、面色蜡黄、眼袋浮肿的中年男子,正扒着栏杆,将下方这场闹剧尽收眼底。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精光。
他像只耗子般悄无声息地溜下楼梯,熟门熟路地摸到张妈妈那间密室外,轻轻叩门。
“张妈妈!是我,瘦猴儿!”他压着嗓子,带着谄媚。
门开了一条缝。
张妈妈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何事?慌慌张张的!”
瘦猴儿挤进门缝,搓着手,涎着脸邀功:“妈妈!有好戏看!天井里打起来了!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为争位置撕破了脸!啧啧,那叫一个热闹!”
张妈妈正对镜整理鬓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闻言眼皮都没抬:“就这?也值当你巴巴来报?”
“哎哟我的好妈妈!”瘦猴儿凑近一步,绿豆眼滴溜溜转,“打起来是小事,可牵扯到了您方才特意关照、让丫头亲自领进去的那位天仙似的姑娘啊!”
张妈妈执步摇的手猛地一顿,倏然转头:“她怎么了?!”
瘦猴儿被她眼中陡然射出的厉光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没伤着没伤着!就是…就是排队排得好好的,被那两个疯婆娘挤撞,位置也给人占了!我看那姑娘是个面团儿性子,被挤兑到后面,也不敢吭声,可怜见的…喏,现在跟那两个泼辣货分到一间房去了!一楼最里头那间!”他语气里带着点惋惜,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兴奋。
“什么?!”张妈妈豁然起身,脸上浮起怒意,“那两个不知死活的…”
“妈妈息怒!”旁边的精瘦管事连忙低声劝阻,“那两个虽泼辣,却正好磨磨那赵玉笙的性子。她颜色太好,若没点棱角,日后怕是难以掌控。让那俩刺儿头同住几日,搓搓她的傲气,磨平她的棱角,日后才好成妈妈手中最听话、最趁手的摇钱树啊!”他眼中闪着算计的光。
张妈妈动作一滞,脸上的怒意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算计。
她慢慢坐回椅中,指尖轻轻敲着扶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嗯…说得在理。”她复又看向一脸谄媚的瘦猴儿,随意挥了挥手:“这消息报得及时。下去吧,让账房给你记一功,今晚‘翠莺阁’那两个下等丫头,赏你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