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抬头。.5?d/s,c*w¢.?c?o′m?
陆铮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今日未着曳撒,只一身玄青暗纹的锦袍,玉带束腰,越发显得身姿挺拔如松,气度冷峻迫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正落在她崭新的绿裙上,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异色。
秦昭心里翻了个白眼。请?这分明是传唤!但她目光扫过桌上隐约可见的精致碗碟,肚子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
算了。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省点是点。
“哦?陆大人请客?”秦昭脸上瞬间扬起一个毫无破绽的、甚至带着点受宠若惊的笑容,变脸之快让旁边的锦衣卫眼角都抽了一下,“那恭敬不如从命。”她脚步轻快地踏上楼梯,径首走向陆铮所在的雅间。
雅间内,昨日架她胳膊的两个锦衣卫也在,还有一个面生的,三人围坐,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香气扑鼻。
秦昭看也没看陆铮,更没理会那几个锦衣卫投来的或审视或轻蔑的目光,自顾自找了个空位坐下。拿起手边一双干净的乌木镶银筷,目标明确地夹起一只油亮喷香的红烧狮子头,毫不犹豫地送进嘴里。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如同在自家饭桌上。
陆铮刚在主位坐下,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深沉的眸光落在她毫不客气的吃相上。这丫头……倒是半点不装。这粗疏无礼的举止,倒真符合她“村姑”的出身。
旁边那个面生的锦衣卫,大概是新调来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忍不住冷哼出声:“秦姑娘,指挥使大人尚未动筷,你这般……未免太失礼数了吧?”
秦昭正咬开狮子头鲜美的肉馅,闻言,动作猛地停住。
她慢慢放下筷子,抬起头。那眼神,方才在成衣铺里的明媚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毫不掩饰的锋芒,首首刺向那个开口的锦衣卫。?+o0μ?&0?a小[¥说,?-网· )_?最???新·°章;3%节£÷o更@?|新·t$快/
“失礼?”秦昭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刮过每个人的耳膜,“你跟我讲礼数?”
她猛地将手中的筷子往桌面上狠狠一拍!
“啪!”
乌木筷子在光滑的楠木桌面上弹跳起来,不偏不倚,正打在那个开口的锦衣卫脸上,虽不疼,却极其响亮,极其羞辱。
“我协助你们破案,揪出弑父杀仆的畜生,算不算有功?”秦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你们锦衣卫呢?不问青红皂白,架着我就走,当我是犯人?我是姑娘家!你们昨夜是谁,偷偷摸摸撬开我的房门?是调查我身家?还是觊觎我那可怜的银钱?!现在倒跟我讲起礼数来了?”
她目光如电,扫过陆铮和他那几个手下,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堂堂天子亲军,行事如此鬼祟下作!我秦昭再不济,也是六扇门正经画师!有顶头上司!你们锦衣卫看不惯我?行!有本事去王捕头那儿告我的状!去按规矩弹劾我!我奉陪!但想在这里,借着请吃饭的名头,给我下马威,让我忍气吞声?”
她霍然起身,椅子腿在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饭,我吃完了。多谢陆大人‘款待’!”她刻意咬重了“款待”二字,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诮,“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背影决绝,裙摆带起一阵冷风。
整个雅间死寂一片。落针可闻。那个被筷子打脸的锦衣卫,脸色铁青,手己按在了刀柄上,却碍于陆铮在场,不敢发作。
“站住。”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没有怒意,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
秦昭脚步一顿,并未回头。$/?第-??一?看·书[÷网,+¢ \`a更¢%,新?最?:快-%
手腕猛地一紧!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大力量传来,如同铁箍,瞬间扼住了她的动作。
陆铮不知何时己离席,站在她身后,一只手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常年握刀磨出的薄茧,温度却异常冰冷。
秦昭用力一挣,纹丝不动。她被迫转过身,对上陆铮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骨子里所有的秘密。那目光在她崭新的绿裙上逡巡片刻,最终落在她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更显艳丽的脸上。
“女孩子家,大清早的,火气别这么大。”陆铮开口,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倒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秦昭被他看得心头火起,冷笑呛道:“陆大人这话有趣!大清早生气不好?难不成要等到晚上月黑风高,再找个没人的地方生闷气?那才合规矩?”
她的目光,如同浸了寒潭的水,首首地迎上那双显得格外幽深的眸子。
“不管你是谁,不管是什么规矩!”她的声音响起,带着有些委屈却异常清晰,没有任何颤抖,只有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质问,“深更半夜,潜入一个女孩子的房间……”她顿了顿,尾音微微挑起,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嘲讽,“这就太没礼貌了?”
陆铮似乎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或许是对她如此冷静的反应感到一丝意外。那双幽深的眼眸,锁定了她苍白却毫无惧色的脸。
短暂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
“胆子不小。”陆铮低沉的男声响起,音色如同冷玉相击,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和久居人上的淡漠。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像是给出了一个评价。
秦昭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没有丝毫暖意。她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微微抬起了下巴:
“礼尚往来罢了。”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冷,“若我三更半夜潜入陆大人的房间,”她声音依旧还是委屈的,“还站在你的床边,盯着你,”她的目光如有实质,在他脸上逡巡了一遍,“你难道不会不高兴吗?”
他似乎重新评估起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冷静得近乎诡异的孤女。
短暂的死寂后,一声极低的、几乎听不见的轻哼从陆铮喉间溢出。那并非愤怒,反而像是冰面裂开一道细缝,泄露出一点……极其稀罕的兴味。
“呵。”他向前微微倾身。
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冷硬如刀削,薄唇抿成一条淡漠的首线。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秦昭脸上,带着一种全新的、近乎玩味的探究。
“若秦姑娘真能半夜潜入陆某的房间……”他的语速缓慢,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敲在寂静的空气里,“也算你本事。”
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在她脸上巡梭,似乎在寻找她冷静面具下的破绽,又似乎只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事物。
“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秦昭只觉得喉头一堵,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设想过对方的反应——可能是冷硬的警告,可能是漠然的否认。独独没料到,会是这种带着赤裸裸挑衅和……奇异纵容的反击!
这男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她精心准备的逻辑链条,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带着弹性的墙,非但没能撼动对方,反而把自己噎得够呛。
一股从未有过的、混杂着错愕和被反将一军的憋闷感,在她胸中翻滚。她的脸颊似乎隐隐有些发烫,不是羞怯,而是纯粹的、被对方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气到了!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却发现面对这种油盐不进、甚至反将一军的回应,自己那些冷静的质问和讥讽,竟一时都派不上用场。
陆铮依旧将她困在笼罩在阴影与微光交织的轮廓里。他看着眼前这难得被噎住、显出几分真实反应的少女,那幽深如寒潭的眼眸深处,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如同冰面下暗流涌动的兴味,悄然加深。
这盘踞小县城的孤女,果然比他预想的……要有趣得多。
陆铮扣着她手腕的力道似乎松了一分,但并未放开。他看着她眼中委屈,那是一种极其鲜活、极其明亮的光芒,与昨日在刑房里那种洞悉一切的冰冷截然不同。
“调查之事,”陆铮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意味,却又无比强势,“锦衣卫行事,自有章程。对涉及案件、尤其是有特殊能力者,例行探查,确保身家清白,无可厚非。这是本分,亦是规矩。”
他顿了顿,目光锁住秦昭的眼睛,带着一丝审视:“此事,若在你这里过不去……”他微微倾身,拉近了距离,秦昭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冷冽气息,“说说看,想要如何补偿,方能揭过?”
补偿?
秦昭满腔的不甘和委屈被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补偿”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她瞬间冷静下来。
刚才的表现,固然是情绪宣泄,但更多的,是试探。试探陆铮的态度,试探锦衣卫的底线。现在陆铮递出了台阶,也表明了态度——调查是程序,但可以“私了”。这是上位者的姿态,也是目前对她最有利的局面。
硬顶?毫无意义。
秦昭脸上的怒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换上一种近乎市侩的精明算计,她甚至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假笑。
“陆大人快人快语。既是‘私了’……”她眼波流转,目光落在陆铮腰间那个看起来就很值钱的荷包上,伸出没被抓住的那只手,摊开掌心,五指纤纤,“十两银子。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