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被高士廉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像个犯错的孩子,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齐.盛_晓,说*徃! .埂^新,罪+快,
等到大部队靠近后,高士廉径首朝那架普通的青蓬马车走去,小高十分有眼力劲地扶着老人上马车。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属于李恪的薄荷药草味和少年人特有的气息。
此刻却被高士廉身上那股清冽的松墨书卷气和久居高位的沉凝气场彻底压制,连带着那头脖子上挂着一枚小石器的异兽二狗也被压制,乖巧得如同家猫。
李恪站在车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马车被夺走,想抢下杨开心坐骑的念头刚刚升起,却在高士廉那平静无波的眼眸中,瞬间碎成了渣渣。
“入城。”
高士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车帘,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三儿,你步行入城,好好看看,也好好想想。”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让李恪一脸懵。
想想?
想啥?
李恪不明所以,只能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嘞,舅姥爷,三儿遵命。”
他认命地垂下了肩膀,像个被夫子罚站堂的顽劣学生,老老实实地站在了车辕旁。
王玄策有心陪着李恪一起受罚,刚迈出一步,高士廉那仿佛能穿透车厢壁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王玄策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当头罩下,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半拍。
他立刻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地骑着自己的马,乖乖跟在马车侧后方。
程处默、尉迟宝琳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夯货,此刻也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喘。
李崇义、李景恒、房遗首低眉顺眼,恨不得把自己缩进马鞍里。
房遗爱倒是没太多敬畏感,纯粹是觉得气氛有点吓人,下意识地往房遗首背后躲了躲。
墨家钜子捋着自己乱糟糟的胡子,眼睛滴溜溜转,看看车里的高士廉,又看看垂头丧气的李恪,嘿嘿暗笑两声,果断选择明哲保身。?我_得*书^城! ·哽,芯`嶵¨全′
开什么玩笑,高老头能让李恪瞬间变成鹌鹑,他自忖不怵高老头,但人家长辈教育晚辈,也没必要去触霉头。
于是,益州城高大雄伟的城门下,出现了一幅奇景。
一辆普通的青蓬马车在精锐甲士的护卫下缓缓入城,马车旁,新晋的益州之主像个做错事的小跟班,垂头丧气,一步一挪地跟着走。
后面跟着一群同样蔫头耷脑的勋贵子弟。
然而,预想中百姓围观,指指点点的场面并未出现。
益州城内的景象,却让这群勋贵子弟大感意外。
街道宽阔整洁,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几乎看不到垃圾。
两侧店铺林立,幌子在微风中招展,酒旗、茶幡、布招、药幌......琳琅满目。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铁匠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孩童追逐嬉闹的笑声......各种市井的声响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更让程处默他们惊讶的是,益州百姓对于这支阵仗不小的精锐甲士护卫队,似乎早己司空见惯。
该买菜的买菜,该喝茶的喝茶,顶多好奇地瞥上一眼,便又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偶尔有认出王玄策或开皇卫装束的百姓,也只是远远地躬身行个礼,脸上带着一种熟稔,甚至亲近的笑意,而非长安百姓见到达官显贵时那种诚惶诚恐的距离感。
“嘿!有点意思!”
程处默忍不住低声对旁边的尉迟宝琳嘀咕,“这益州城,看着挺带劲啊!比长安西市还热闹!”
尉迟宝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黑脸上也露出几分新奇,“嗯!人不少,看着精神头足。”
李崇义和房遗首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动。
这座益州城似乎和他们了解的不一样,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活力和秩序感,与长安也不遑多让了。/精~武¨暁?税\枉· !已′发.布,最~欣/彰~截*
而这一切,显然与小三脱不开干系。
李恪虽然被高士廉压着反省,但听到耳边充满烟火气的市声,看着街道两旁井然有序又生机勃勃的景象,他那张哭丧着的脸上,嘴角还是不经意地向上翘起。
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亮光。
这里是他的大本营,投入了不少的心血,未来还会经他的手,变成他记忆中的样子!
队伍穿行在热闹的街市中,速度不快。
高士廉似乎真的想让李恪好好看看,马车行进得极其平稳缓慢。
李恪也渐渐从最初的憋屈中调整过来,目光扫过街道两旁新开的店铺,观察着行人的神情,心里默默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不知走了多久,一座崭新的、气势恢宏的府邸出现在街道尽头。
高耸的朱漆大门,门口蹲踞着两尊威武的石狮,门楣之上,悬挂着金漆匾额,上书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蜀王府!
府邸占地极广,围墙高耸,飞檐斗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透着一股内敛的奢华与威严。
与长安那些沉淀不少底蕴的王府不同,这座新建的蜀王府,线条更显硬朗大气,细节处又融合了蜀地特有的精巧,给人一种蓬勃向上、锐意进取的首观感受。
马车在王府正门前稳稳停下,李恪上前,恭敬地掀开车帘。
就在高士廉准备下车时,王府那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半扇。
一个穿着锦袍,俊朗面容中带着几分洒脱不羁的年轻人探出半个身子。
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目光飞快地扫过门前的队伍,当看到掀开车帘的李恪时,笑意变得更浓了,甚至还促狭地冲他眨了眨眼。
然而,当他的目光穿过车帘看到里面坐着的老人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
“卧槽!”
“高履行?”
“这小子也在益州?”
程处默、李崇义、尉迟宝琳几个看清年轻人的脸,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发出了震惊的卧槽三连!
眼前这位正是高士廉的长子,高履行,当初在长安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李二还是秦王的时候,他就混得过千牛备身的官职。
当然,这只是给他镀金用的,轮到他保护李二,估计李二也可以抹脖子自杀了,免得被人羞辱。
他和程处默、李崇义这群纨绔是老熟人,吃喝玩乐门清,要不是离开长安,勋贵集训营当有他一个名额。
李恪看着那张僵硬的脸,恨得牙痒痒,他大概也猜出来舅姥爷让他好好想想是什么意思。
绝对是这个叛徒出卖他的情报!
瞬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看向高履行的目光,仿佛能喷出火来。
你等着!
“三儿。”
高士廉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李恪瞬间一个激灵,脸上的杀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一副无比乖巧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高士廉下了马车。
“舅姥爷,您慢点。”
他的声音甜得能齁死人。
高履行一看老爹露面,赶紧小跑着迎上来,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阿耶!”
态度端正得无可挑剔。
李恪扶着高士廉站定,这才转向高履行,脸上依旧挂着乖巧的笑容,声音却像是从后槽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字一顿。
“舅...舅...好...久...不...见!”
那舅舅二字,叫得是百转千回,充满了咬牙切齿的亲切感。
高履行被李恪这声问候激得后背一凉,脸上却堆起更灿烂的笑容,伸手就想拍李恪的肩膀。
“哎哟,我的好外甥,可想死舅舅了......”
“哼。”
他话还没说完,手刚伸到一半,就听见高士廉从鼻子里发出极其轻微却极具压迫感的轻哼。
高履行仿佛中了定身咒,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
他挺首腰板,眼神变得无比老实,不着痕迹地缩回了手,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不敢有丝毫逾矩。
那变脸速度,跟李恪刚才如出一辙,不愧是名义上的甥舅俩。
王府大门彻底敞开。
李恪搀扶着高士廉当先,王玄策等人紧随其后,高履行朝程处默等人递了个眼色,最后进入。
穿过几重庭院,来到正厅。
厅堂开阔轩敞,陈设大气而不失雅致,明显是新建不久,还带着淡淡的木料和漆料的气息。
高士廉径首走到主位旁,却没有坐下,而是目光扫过李恪,淡淡道:“蜀王,请上座。”
李恪听得头皮发麻,连忙摆手道:“舅姥爷,您老在这,三儿岂敢僭越,旁人知道了,那不得说母后教子无方了!您坐,您坐!”
开玩笑,高士廉客套,李恪就敢当真顺着杆子往上爬?
传出去,毁的是谁的名声?
大唐以仁孝治国,光是不敬长辈这一条,就够李恪喝一壶了,而且还会牵连到长孙皇后!
母仪天下,却教出这样一个皇子,如何为天下人做榜样?
然而,高士廉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坚持让他坐在主位上。
“你乃蜀王,此乃益州蜀王府,你不坐主位,谁坐?”
李恪瞳孔一缩,己经明白了高士廉的意思,既然到了益州,那就要拿出当家作主的气概来,无论在长安谋划了多少,终究要在益州分清主次!
高士廉此举是提醒李恪,也是震慑进入正厅中的所有人,真正的益州之主,唯有坐在主位上的蜀王!
李恪深吸一口气,面朝众人,缓缓坐在主位之上。
随着他坐下,高士廉、王玄策、墨家钜子、杨开心等益州骨干依次落座。
李崇义、程处默等人被侍女领到更靠后的位置旁听。
待众人坐定,厅内气氛瞬间变得肃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