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长安,皇宫内。¨微?趣-小?税, `哽·薪,醉\全*
长孙皇后正对着妆镜,贴身侍女年年正小心翼翼地替她梳理着发髻。
一名内侍躬身趋步而入,双手捧上一个密封的锦囊,“启禀皇后娘娘,蜀王殿下离宫前,曾将此物亲手交给小人,言明今日方可呈于娘娘。”
长孙皇后一怔,微微抬眉。
年年立刻会意,接过锦囊后,再转交给妆镜前的皇后娘娘。
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封折叠整齐的信笺。
展开后,那熟悉的,带着点跳脱却又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
信的内容,没有一句客套的请安问好,通篇絮絮叨叨,全是细致到近乎啰嗦的关切。
“母后,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三儿己经走了,还望母后珍重。宫里面事务繁杂,母后就不要老是亲力亲为了,劳心伤神的,累坏了,也就只有你的孩子们心疼......”
长孙皇后,哑然失笑,这孩子,给谁上眼药呢?
随后,她怅然若失地喃喃自语:“三儿,这么快就走了吗?怎么不来与母后好好告个别?”
“一定要让太医按时检查身子,千万不可懈怠,有任何不对劲或是不舒服的地方,年年姑姑,你肯定也看到了这封信,母后若是瞒着,你一定要传信到益州......”
“看看,这个三儿,还管上本宫了。”
长孙皇后没好气道。
样貌普通的年年看着长孙皇后那满是欢喜的神态,低声浅笑道:“娘娘,三殿下的吩咐奴婢可不敢不做。”
长孙皇后叹息一声,“记下吧,总不能让三儿回来后,埋怨本宫不让他省心。”
“春日风燥,多饮些温润的梨汤枇杷露...夏日暑热,要注意避暑,少吃些冰凉的东西...秋日干燥,殿中熏香宜淡雅,多开窗通风...冬日严寒,这个等三儿研究出新东西后,就立马派人送来,记得多走走活络气血......”
李恪的信,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连糕点甜腻,浅尝即止,注意保护脾胃等等小事都有,字里行间,全是拳拳心意。′x-i\n_t/i·a!n~x`i?x_s-..c_o!m?
长孙皇后看着看着,眼圈就泛红了,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一抹温暖的笑意,轻声嗔道:“这孩子,自己都还照顾不好自己,操心起本宫比太医令还细,唉,他们父子......”
杨妃的寝殿。
她正对着窗外萧瑟的庭院默默垂泪,柔兮站在一旁,这对主仆,相对无言。
一封同样由内侍送来的信,被她紧紧攥在手中,信上,李恪的语气轻松又带着点哄孩子的调皮。
“母妃,请原谅孩儿的不告而别,您就当孩儿跑出去玩了,过些时日,孩儿就回来了。听说益州那边的山水不错,孩儿先去探探路,以后孩儿就能带您去好好玩玩,老是待在这宫里,早晚得憋出病来!”
杨妃脸上的幽怨被李恪冲散了不少,指尖轻柔地抚过信笺上的字,仿佛真的看到儿子带着她游历大好山河的画面。
“对了,听说益州姑娘美若天仙,孩儿一定努力努力,争取回来的时候给您带个儿媳妇回来,您可得帮孩儿把彩礼钱准备好......”
“噗呲。”
杨妃忍不住破涕而笑,有着一种动人心魄之美,“柔兮,你快看看,恪儿都打算给我找儿媳妇了。小小年纪不学好,不行,快准备笔墨,我要给他回信,不能让他胡来,真有喜欢的姑娘,至少也要带回长安,让我们见见。对了,还有彩礼...”
“娘娘!”
话音未落,柔兮轻声打断道:“先把三殿下的信看完再回信不迟,殿下也没有那么快给您找个儿媳妇。”
说着,她也忍不住笑了,她家三殿下那副唇红齿白的模样,就不知道会招多少姑娘喜欢,再加上那张像抹了蜜糖的嘴......
主仆对视一眼,满是忧心。
“李愔那小子,可千万不能惯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玩意儿,皮实得很,多揍几顿,省得以后到处惹是生非,您要是下不了手,等孩儿腾出手来,他肯定更惨百倍千倍,就当是为了他,母妃您也不能心慈手软。¨狐/恋!蚊¢穴¨ ·耕_歆`最~哙~”
杨妃捏着信,想到李恪,又想到李愔,无奈道:“柔兮,看来真的要好好管管愔儿了,否则恪儿回来,绝对没他好果子吃。”
柔兮点点头,六殿下再胡闹下去,说不定三殿下能从益州叫人来长安收拾他。
接着,主仆二人又重新再看李恪的信,好似捧着稀世珍宝。
东宫。
李承乾看着手中那封厚得离谱的信,表情从最初的愕然,渐渐变成啼笑皆非,最后又化为深沉的动容。
李恪在信里洋洋洒洒数千字,天马行空,语重心长,又带着点不着调的意味。
“大哥,太子这活儿不好干吧?听我一句,别把自己绷得太紧,该吃吃该喝喝,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碍不着咱们啥事。东宫那些家伙喜欢瞎叨叨,有用的话,就听,没有的就当是在放屁,左耳进右耳出,得有自己的主意,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李承乾一字一句地慢慢看着,好似在看一篇重要的奏疏。
当看到“他们喜欢告状就让他们告,实在不行,他想让谁当太子就让谁当去,我们兄弟俩在益州逍遥快活”时,李承乾忍俊不禁。
那个他是谁?
不言而喻!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大哥你骑马摔下来了,腿伤一首无法治好,落下了病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哥你多注意点,伤筋动骨一百天,自己遭罪不是?有空多练练拳脚,省得以后连弟弟们都收拾不了。”
李承乾目光一凝,眼中好似有云海翻腾。
“还有,大哥一定要离李纲那老头远点,这老先生学问大归大,就是命格与太子犯冲,天生的太子杀手,恐怕近之不祥!”
李纲,当世大儒,人品、学问皆是无可挑剔,只不过,好像真与太子八字不合。
李承乾若有所思。
隋朝新立,开皇任命其为太子洗马,结果,太子杨勇被废黜,后来还被矫诏赐死。
大唐建立,李渊任命其为礼部尚书兼太子詹事,辅佐李建成,然后,玄武门之变......
这样看来,当真不愧太子杀手之名。
思及此,李承乾啼笑皆非。
“大哥,对青雀...老五、老六、老七他们多担待点,都是自家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要是犯浑,该收拾收拾,但千万别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某些人的心思,别管他!”
李承乾放下信笺,望向窗外,目光复杂。
李恪那些看似胡言乱语的话,尤其是关于青雀的提醒,像一颗石子投入他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默默拿起案头另一封准备给李泰送去的信,犹豫片刻后,轻轻撕掉。
韦妃、阴妃等姨娘,襄城、李丽质等姐妹,李宽、青雀等兄弟,甚至连太上皇李渊和只会咿咿呀呀的李贞,都收到了李恪不知何时悄悄留下的信。
每一封信,内容截然不同,却都精准地戳中了收信人的心窝子,带着李恪特有的、混不吝却又无比熨帖的关怀。
一时间,皇宫各处,看着信笺的人们,脸上都不自觉地浮现出或温暖、或无奈、或忍俊不禁的笑容。
连李渊拿着那封写满“老爷子”的信笺,浑浊的老眼里都难得地透出点笑意,轻轻哼了一声:“混小子......”
整个皇宫,似乎都因这些远方的书信,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带着离愁却又无比温馨的气氛中。
然而,在这片温情脉脉的留书信笺传递中,唯有一处,是绝对的寂静和格格不入的压抑。
甘露殿。
李二背着手,在空旷的御案前缓缓踱步。
殿内温暖如春,却驱不散他眉宇间那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走了?走了好!既然不来求朕,那就赶紧滚,省得在朕面前碍眼!”
李二喃喃自语,言语间却有一种“李恪为何不来求朕”的惆怅。
那些日子李恪看似如常的嬉闹,那层平静表象下的冷漠疏离,李二全看在眼里,他知道,那方镇纸砸下去后,他们父子的关系己经变了。
然而,他错了吗?
扪心自问,李二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李恪无君无父地口出狂言,本该受到惩处!
况且,他乃大唐之主,金口玉言,不容置疑,哪怕错了,也要错下去!
可是...李恪不是向来机灵?为何不给朕一个台阶下?
鬼使神差的,李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殿外,他知道,此刻宫中有很多人都收到了李恪的信。
唯独他,被排除在外!
一种难以言喻的烦闷和一种近乎幼稚的渴望,如同藤蔓般悄悄缠绕上李二的心头。
他踱步的节奏越来越快,最终停在了御案前。
目光扫过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又看向御案下方,那里空空如也。
没有信。
一封都没有。
那个臭小子给所有人都留了话,唯独没有给他老爹留下只言片语!
李二猛地一甩袍袖,带起一股劲风,将御案边角一盏宫灯的火苗吹得剧烈摇曳。
他背过身,面朝殿内巨大的江山舆图,负手而立,身形挺拔依旧,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怅然若失。
他终究是伤了那个最像他,也最让他头疼的儿子的心。
阿难从殿外走来,手中拿着一封信,或者说是一张纸,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他有些为难地看着李二,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给陛下看。
“说!”
李二冷漠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陛下,三殿下让一名内侍送来一封信......”
话音未落,李二一招手,那张被折叠的皱巴巴的纸便飞到他的手中。
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打开后,他神色一变,咬牙切齿道:“李...恪!”
哄我!
不哄就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