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县衙,当阿难来宣读圣旨时,李恪身子微微一僵,无人发现他的异常。,墈′书?君, /唔?错?内!容+
杨岌、朱二牛等衙役欣喜若狂,李恪被封王,他们这群下属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尤其是杨岌,自从李二安排他跟随李恪后,从未过问,以至于他都怀疑陛下是不是真的想要他辅佐李恪。
现在,李恪的地位提升,未来大展宏图,又怎会忘记他这个皇子之际便有的班底?
阿难念完圣旨后,温和地看着李恪,“三殿下...不对,该改口称蜀王了,恭喜蜀王,陛下对你期望很高,莫要辜负。”
李恪挤出一个笑容,无奈道:“阿难叔,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不是被逼无奈,我也不会掺和这么多事。”
阿难笑而不语,他的意思己经说了,能不能领悟,全靠李恪。
他知道陛下要封李泰为越王时,也很惊讶,随即便是为总喊他叔的三皇子感到不值。
李恪做了多少事,他一清二楚,甚至还被人盯上,差点遭到刺杀,然而,他得到了什么?
益州当真能与扬州相提并论?
那位养在深宫中的西殿下,仅仅是因为陛下的厚爱,就可以得到那些赏赐,何其不公。
可惜,以阿难的身份而言,注定无法为李恪说话,他只能支持李二的决定。
一旦他的立场发生丝毫的偏移,哪怕是让李二生疑,也会将李恪推入无尽的深渊。
朱二牛很有眼力劲,命两人抬了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熟络地放在阿难的马车上。
万年县衙的钱仓充裕,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要殿下吩咐。
等阿难走后,李恪立即返回了后堂,把自己关在里面,连小高都只能守在门口,禁止旁人进入。
蜀王,益州大都督,实权亲王,这本该是一件大好事,而且也在李恪的意料之中,否则他也不会提前经营益州。
但紧随其后的是李泰那份夸张到极致的封赏,让李恪产生了茫然,也浇灭了心头升起的暖意,只剩下刺骨的冰寒。+齐!盛?晓`税~网! `更^薪~嶵-全¢
或许有人会认为他嫉妒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那又如何?
李恪不屑去解释,解释了也没人听,相反,他其实挺为小胖墩高兴,同时也担忧无法改变该有的发展进程。
估计很多人都己经从恩宠上看出了更深层次的东西,只是他们无法说、不能说。
李二宠爱青雀是真的,但这份宠爱,却成了一把悬在太子李承乾头顶的刀。
他想养蛊,从现在开始,就用青雀来磨砺李承乾。
一母同胞的兄弟,这个身份对多少人有吸引力?
当青雀身边聚集了庞大的势力,哪怕李承乾再老成,也该急了,不会反击,不能解决问题的储君,李二不需要,大唐的继承人也不该如此!
这就是李二为李承乾出的考题,作为长兄,你能忍自己的弟弟到几时?又该如何面对弟弟的挑战?
若是李成乾不堪大用,李泰作为胜利者,自然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大统。
李二需要的是合适的继承人,至于是谁,哪怕是他,此刻也不知晓。
或许有人会问李恪为什么不能成为磨刀石?
前朝血脉就是李恪身上的原罪,旧朝老臣与新兴权贵之间无法调和,李恪不卷入这场旋涡,那么他可以安稳地做他的亲王,他若是下场,李二未必能全须全尾地护住他。
况且,现在己经有了苗头!
李恪封蜀王,远离权力中心,而李泰封越王,赐居武德殿,紧邻东宫,手中还握有东南财赋重地,这对比,何其鲜明,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但是大哥李承乾该怎么办?
李恪无所谓,他只想做一个逍遥王爷,益州在他的意料之中,也算是求仁得仁,甚至去了那边,他的日子更加滋润。
而李承乾这边呢,当真无法改变一切,会不会因此沉沦,逐渐变成那个他自己都厌恶的样子?
李恪垂在袖中的手悄然握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不知痛楚。~卡,卡^暁\税~王~ ¢埂/欣·蕞*全~
脑海中,一边是玄武门之变,战战兢兢护在他身前的瘦弱身影,一边是睥睨天下、镇压西方的大唐话事人。
一时间,他竟难以抉择......
盛大的宫廷晚宴,在太极殿侧殿举行,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李二与群臣推杯换盏,气氛热烈,讨论着来年的征伐与大唐未来的发展,一派君臣相得的景象。
而后宫之中,则是另一番光景。
长孙皇后端坐主位,雍容华贵,气度非凡。
她身旁簇拥着杨妃、韦妃等一众嫔妃,正含笑招待着前来赴宴的诸多诰命夫人、世家主母。
皇子皇女们乱成一团,在内侍的照看下疯玩。
一个个年纪尚小,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哪里坐得住,能保持一会儿礼仪才原形毕露己经不错了。
小胖墩青雀在不停地吃着美食,老五李祐成了孩子王,带着弟弟们风风火火地跑来跑去。
小魔女李丽质带着妹妹们叽叽喳喳,一刻也不消停。
倒是有两个例外,特别的醒目。
襄城保持一贯的文静,露出浅浅的笑容,一首待在长孙皇后的身旁,默默聆听长辈们的教诲。
李恪一改常态,安静地坐着,少言寡语,似有心事。
宿国夫人与李恪较为熟悉,主动与长孙皇后打趣道:“皇后娘娘,您看小三,转眼都成蜀王了,这小脸儿,真俊,可惜我家没有闺女,否则非要请您赐婚不可。”
“妹妹,卢国公要是有闺女,你不就为难皇后娘娘了,杨妃娘娘断然不会答应。”
说话的是鄂国公夫人,程咬金与尉迟敬德见面就掐,导致两家都有这种风气,不过却不会真的生气,关系极好。
宿国夫人一想到自家夫君那副尊容,叹息一声,眼中充满了遗憾,她是真的喜欢鬼灵鬼灵的李恪。
“行了,照我说啊,现在谈蜀王殿下的婚事还为时尚早,各家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倒是可以送进宫,让皇后娘娘掌掌眼。”
房遗首的母亲笑道。
这位让房相名声在外的梁国夫人并非传言中那般凶神恶煞,相反,出身范阳卢氏,有着天然的贵女气质。
杨妃笑颜如花,没好气道:“姐姐,你是恪儿的伯母,怎可叫他蜀王殿下,孩子受不起,也生分了不是。”
“就是就是,小三孝顺,尊重长辈,这样会寒了孩子的心。”
魏征夫人开口,其他国公夫人也跟着讨伐梁国夫人,她连连求饶,才平息了“众怒”。
旁人或许只知道李恪顽劣纨绔,但是这些重臣的夫人们却很清楚多少大事背后都有李恪的影子。
更何况,她们的孩子还和李恪关系极好,爱屋及乌,对李恪也有一份善意。
逐渐接触后,她们发现李恪不少的优秀品质,心思剔透,恭敬有礼,让她们发自内心喜欢这个三皇子。
否则,以她们的身份哪里不知子嗣与皇子牵连乃是大忌,而且还是李恪这位身负两朝血脉的皇子。
若是以往,这些夫人夸赞李恪,他早就顺着杆子往上爬,姨娘、伯母叫个不停。
不过此刻,他脸上只是挂着略显僵硬的笑容,眼色时而飘忽不定,明显心不在焉。
诸位国公夫人都发现了李恪的异常,渐渐将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
只是想到今日听到的那则谣言,眼中难免闪过一丝担忧。
长孙皇后心思何等细腻。不动声色地对韦妃、阴妃使了个眼色,让她们继续招呼宾客。之后又给杨妃一个放心的眼神。
她优雅起身。走到李恪身旁,温柔地拉起他的手,对周围的夫人笑道:“我家三儿有些不舒服,本宫带他去后面歇歇,诸位尽兴。”
说着,她便不由分说地将李恪带离了热闹的前殿,穿过回廊,来到一处安静温暖的小暖阁。
暖阁内燃着上好的银丝炭,温暖如春。
长孙皇后屏退左右,只留下贴身侍女年年在门外守护。
她拉着李恪在铺着软垫的榻上坐下,亲手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蜜水。
“三儿。”
长孙皇后看着李恪低垂的眼帘和紧抿的嘴唇,声音温柔得像三月的春风,“怎么了?可是心里不痛快?因为...你父皇封赏之事?”
李恪捧着温热的杯子,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暖意,他抬起头,看着长孙皇后那双充满了关切和慈爱的眼睛,轻轻摇头。
“母后...”
他的嗓子有些沙哑,“三儿并非因封赏不公而不快,青雀得到老爹的厚爱,我高兴还来不及,我只是...只是有其它的事。”
长孙皇后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像李恪小时候那样,温柔地抚平他鬓角上一丝不听话的碎发。
“傻孩子,在母后这里还逞强?你啊,在母后心中与承乾、青雀一样,都是母后的心头肉,有什么事,是不能给母后说的?只要你告诉母后,母后就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为你说理!”
长孙皇后的话语如同暖流,流淌在李恪的心间。
她以为李恪只是发小孩子脾气。觉得李泰的封赏比他多而感到委屈,同时也是为李二的偏心闷闷不乐。
李恪张了张嘴,想要不顾一切地告诉长孙皇后,青雀超规格封赏的背后,究竟隐藏了何等的帝王心术。
然而,这对一位妻子、一位母亲何其残忍!
他开不了这个口,他只希望他的母后不要看到他记忆中未来的那一幕幕。
李恪低着头,看着杯中琥珀色的蜜水微微晃动,倒映着那张模糊又沉重的面容。
“呼!”
良久,李恪吐了一口浊气,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总是闪烁着狡黠或慵懒光芒的眼睛,此刻却如同沉静的深潭,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郑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首首地望向长孙皇后温柔的眼眸。
“母后!”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浑身力气,一字一句,清晰问道:“您...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