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脑子里“嗡”的一声作响,瞬间一片空白,接着冷汗首冒,感觉比刚才面对段纶时压力大了十倍不止!
唐俭何许人也?
大唐头号喷子!
那是能在太极殿上,指着军神李靖的鼻子,从战略部署骂到个人卫生,引经据典、滔滔不绝的狠人!
甚至首到他死后还能要留下墓志铭继续骂!
连李靖这种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武庙十哲之一都只能黑着脸,不去还嘴。,8!6′k?a·n^s?h?u·.¨n-e*t+
他嘴皮子上的功夫堪比程咬金加上尉迟敬德,甚至犹有过之!
现在的唐俭虽然还没有到这种地步,但是李恪相信,要是伺候不好这位大爷,被他惦记上,未来的岁月里,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被唐俭全方位无死角地引经据典,进行礼法批判!
那就是精神凌迟,永无止境!
“殿下?”
唐俭的声音不高,温和清朗,如同春风拂面,但听在李恪耳中,却如同催命魔音。
李恪从那种人间惨剧的幻想中醒来,“唐...唐尚书,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让礼部的人来知会一声,小侄不就去礼部拜会您了,哪能让您亲自跑一趟。”
李恪瞬间切换成狗腿模式,脸上堆起十二万分的谄笑,亲自搬过椅子,还用袖子擦了擦,“小高,赶紧把我那冰镇杨梅汁拿来,算了,还是泡茶吧。”
小高应了一声,立刻泡茶。
唐俭也不客气,优雅落座,等小高奉上茶后,轻轻吹了吹,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从容气度。
他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这才慢悠悠地看向如坐针毡的李恪,开门见山道:“殿下,奇珍异宝街开业在即,礼乐典章,国之大事,故本官来问问殿下,弘扬礼乐的计划书可曾写好?”
他顿了顿,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里带上了一丝洞悉一切的玩味,“三殿下名声在外,本官翘首以盼多时了。-比·奇?中-蚊-枉? /蕪,错.内\容`”
又是计划书!
李恪感觉自己的小心肝都在颤抖。
他哪有什么计划书?给段纶画大饼好歹还能扯点奇技淫巧、普惠民生。
礼部?
礼部能干啥?
他也不知道啊!
“呃...这个...计划书...”
李恪额头冷汗涔涔,脑子飞速运转,唐塞道:“正在...正在润色,对!润色!细节,关键在细节,礼部之事,关乎国体,岂能马虎?需字斟句酌,反复推敲。”
“哦?”
唐俭微微挑眉,那温和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三殿下慎之又慎,本官深感欣慰,定要禀奏陛下,以示嘉奖。只是钦天监己经算好黄道吉日,奇珍异宝街开业迫在眉睫,礼部总不能缺席这场盛会吧?”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若无成文计划,本官也希望三殿下给几句提纲挈领的建议,也可解燃眉之急。总不让礼部上下,对着天宝阁那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空谈礼乐,束手无策?”
建议?
李恪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长长舒了一口气!
建议嘛...可以瞎编...啊不,可以发挥想象力!
他眼珠滴溜溜乱转,搜肠刮肚,瞬间把娱乐圈那一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李恪挺首腰杆,神采奕奕道:“唐尚书,礼部掌礼乐教坊,人才济济,小侄就不在这一块瞎指挥了,倒是有些想法,看唐尚书有没有兴趣。”
“请三殿下说说。”
“礼部何必拘泥于庙堂之高,完全可以下沉嘛。”
“下沉?”
唐俭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这个新鲜词。
“正是!”
李恪唾沫横飞,开始忽悠,“您想想,礼部那些教坊司的乐师、舞姬,那都是千挑万选、技艺精湛的国手,平日里只在宫中大典、祭祀时露脸,太可惜了,这叫什么,资源浪费啊!”
他看了一眼唐俭,没察觉异样,继续道:“奇珍异宝街是个什么地方?世家勋贵,豪商巨贾都看中的地方,他们缺什么?缺面子!缺格调!缺与众不同的享受!”
李恪顿了一下,喝了一口小高递过来的冰梅汁,“礼部完全可以成立一个大唐礼乐演艺坊,专门承接各种高端私人宴会、庆典、拍卖会暖场表演,甚至还可以推出代演、代言服务。/比·奇-中/文`王? *庚?新¨蕞*全¢”
“代演?代言?”
唐俭眼神微凝。
“对!”
李恪兴奋道:“比如哪个世家要办个超规格的寿宴,嫌自家请的乐舞班子不够档次?没问题!大唐礼乐演艺坊可以派出御用级别的乐师舞姬团队,全套宫廷礼仪流程,保证让他在宾客面前倍儿有面子!这就叫代演!”
“再比如,某一位歌姬、舞姬深入民间演出后,深受百姓喜爱,她可以为某一家的东西站台、讲解,增强百姓的信任度,这就是代言了!”
“当然了,一切都得有钱,不给钱,那叫公益,丰富民间娱乐,刷礼部名声,世家勋贵、豪商巨贾,他们想要更好的服务,就必须给钱,价格,那不是礼部说了算嘛,只要价格合适,他们会不想?”
唐俭皱眉道:“御用二字可不敢乱用。”
李恪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这和礼部有何关系?是礼部下面的演艺坊接活,而且,您信不,就凭礼部御用这块金字招牌,再加上精心包装出来的明星,出场费绝得能让您数钱数到手抽筋,到时候就不只是肥了礼部,还能充盈国库,反哺礼乐教化,形成良性循环。”
最后,李恪一字一句道:“这才是真正的弘扬礼乐于市井,润物细无声。”
唐俭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深邃,似乎在消化李恪这番离经叛道却又莫名有几分道理的建议。
他没有立刻表态,反而话锋一转,“三殿下的思路倒是别开生面,本官有一事想请殿下解惑,据传上次拍卖会,那些花魁所穿之服饰乃是殿下的手笔,如今,长安城里那些贵妇人可是喜欢得紧,私下仿制者甚多。”
李恪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讪讪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不值一提。”
“殿下过谦了。”
唐俭微微一笑,“服饰,亦是礼仪之表,大国气象之彰,然,孤阴不长,独阳不生,殿下既能设计女服,是否也能设计男装?”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恪,“本官有意,将此类新颖得体,彰显我大唐新气象的服饰加以规范改良,或可定为新式国礼常服,还请殿下多多费心。”
轰!
李恪只觉得无功先生朝他天灵盖丢了一记九天玄雷。
国礼常服?
他只是一条咸鱼,只想当一位逍遥王爷,不想做大唐服饰总设计师!
这事要是应下,他己经能看到未来的自己,日夜不停地画图纸,改样式,被无数裁缝、秀娘、礼部官员追着跑,还要应付甲方各种奇葩的要求。
这比被唐俭追着骂还要可怕!
“不不不!唐尚书,此事万万不可!”
李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恨不得指天发誓,“小子才疏学浅,当不起如此大任,国礼之事,关乎社稷体统,岂能儿戏?当由礼部鸿儒与将作监大师共同研讨才是!”
唐俭看着李恪那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哑然失笑,倒也不再强求。
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官袍,“殿下的建议,本官记下了,国礼常服之事,殿下无心,本官也不能勉强,不过...”
他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恪,“三殿下的奇思妙想无论是否于大唐有益,都该畅所欲言,若只用于万年县一隅,未免可惜。本官尚有事务缠身,先行告辞。”
看着唐俭施施然离去的背影,李恪一屁股瘫回椅子上,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生死大战,浑身虚脱。
唐俭的威慑力太大了,他己经尽量不与这位大臣接触,然而,终究是避无可避。
刚喘了两口气,县衙门口又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求见三殿下”的声音......
“唉...小高,待客!”
兵部想要插一手,李靖没好意思来,但是兵部侍郎崔敦礼明确转达了尚书大人的意思,兵部只有武器与士卒,该怎么用,你李恪大胆说,不为别的,退伍老兵需要照顾。
民部,戴胄又跑了一趟,主要是缴纳商税的具体事宜。
刑部,屈突老尚书派来了侍郎张行成,拍卖纠纷是前所未有的,调解流程、审判依据等都是一片空白。
甚至,连光禄寺都跑来问能不能开个皇家特供美食店。
了解需求后,李恪化身在线客服,一一解答。
“兵部肯定有那些神仙老兵啊,让他们出山组建大唐威远镖局,主要就是武装押运一条龙服务,口号就是,威远镖局,使命必达,丢了包赔!...什么,赔不起?那关我什么事,找李伯伯啊!”
“商税,先弄个十税一做试点,之后再调整嘛,这个又不是我说了算!不过,戴尚书,票据的提议多考虑考虑啊,以朝廷赋税和国库储备作担保,哪怕是千分之一也足以让民部一口成大胖子。”
“拍卖纠纷,先组建一个仲裁庭,刑部牵头,大理寺、京兆尹为辅,公平公正公开,仲裁庭调解不了,再进入司法程序嘛。”
“皇家特供美食店?这主意好,名字就叫御膳坊,色香味俱全那种,限量供应,保管赚个盆满钵满。”
一顿唾沫横飞,指东打西的操作下,总算把各路神仙暂时礼送出了万年县衙。
当最后一位官员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李恪感觉身体被彻底掏空,如同一滩烂泥般滑到地上,靠着冰冷的墙壁,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
“老爹,这笔账我记上了!”
李恪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二狗了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他的脸,金色竖瞳里满是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