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深处那场血湖噩梦终于结束,当李恪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钻出最后一片遮天蔽日的密林时,刺目的天光让他们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兰^兰¨文`学` ?首*发~
下一秒,除了李二与秦琼,其他人,包括那头一首懒洋洋跟在队伍最后面的白猪,都石化了。
眼前,是旌旗!是刀枪!是铁甲!
目之所及,漫山遍野,如同钢铁丛林骤然拔地而起!
金吾卫,金盔金甲,刀锋如林,寒光映日,充满肃杀之气。
千牛卫,玄甲黑盔,杀气凛冽,弩箭上弦,一声令下,便是漫天箭雨。
羽林卫,赤色战袍,长槊如林,气势浑厚,随时准备冲锋陷阵。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风吹旗幡的烈烈之声。
“呜嗷!”
李恪腿边,一路都蔫头耷脑的猞猁猛地炸了毛,喉咙里发出恐惧的低吼,整个身体紧紧贴住李恪。
那头眼神呆滞的猪,小眼睛瞪圆,露出一丝活见鬼似的惊愕,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蹄子。
李恪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干得发紧。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李二那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还债”二字。
三支大军!
人吃马嚼,刀枪磨损,开拔费,驻营费,损耗费,阵亡抚恤...这个没有,还没真的打起来,还有那些站在军阵前方的文武重臣,他们的出场费是多少?
他下意识地掰着手指头,算了没两下,脸色就一阵煞白。
跑路!
必须跑路!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李恪心里疯长。
他下意识地偷偷瞄了一眼远处山坡上,正负手远眺终南山深处那道巨大空间裂隙的李二。
这位便宜老爹好似察觉到他的目光,对他淡淡一笑,意思很明显,想跑?李恪你不妨试试!
李恪缩了缩脖子,瞬间打消了开溜的念头,这钱,怕是赖不掉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万幸的是,李二现在没有功夫和他们这群小兔崽子算账,他的目光,文武重臣的目光都放在了终南山深处那片扭曲的空间上。
一座尚未开发的洞天福地,其价值,足以让这些大唐的柱石们暂时忽略掉自家崽子惹出的麻烦。
“你们这群小家伙都回去吧,该疗伤疗伤,别在这里碍事。”
李二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但似乎又有点不耐烦,仿佛在驱赶一群碍眼的苍蝇。,微~趣?晓~税+ *冕*沸*岳\毒′
很快,一支由金吾卫组成的护送小队上前,将惊魂未定的勋贵子弟们像是打包处理垃圾一般,塞进了几辆宽大的马车里。
车轮辘辘,碾过长安城熟悉的朱雀大街。
当巍峨的宫门在望时,李恪才真正有种“活着回来了”的虚脱感。
接下来的半个月,李恪没有出皇宫半步,太医署的老供奉们轮番上阵,各种名贵的药材不要钱似的往里送,总算把他那点被污秽气息侵蚀的内伤和皮外伤调理了个七七八八。
养伤的日子颇为无聊,除了母妃杨妃和长孙皇后隔三差五带着各种补品和温柔唠叨来看望,襄城、李丽质等一众皇姐皇妹也常来“探监”,叽叽喳喳,让李恪欲哭无泪。
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逗弄那只赖在他这里不走的猞猁了。
这头在终南山里凶悍异常的猛兽,到了长安,在无数双眼睛好奇的注视下,竟变得格外温顺或者说是怂。
尤其喜欢蜷缩在李恪脚边的软垫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总的给你取个名字吧。”
李恪捏着一块肉干,看着猞猁那双无辜又带着点警惕的金色竖瞳,若有所思。
猞猁歪了歪头,伸出带倒刺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走了肉干。
“有了!”
李恪摸着下巴,恶趣味瞬间上头,“就叫二狗!贱名好养活!”
噗嗤!
正在一旁给李恪剥橘子的襄城公主,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手里的橘子差点滚到地上。
刚走进来送点心的长孙皇后和杨妃,闻言脚步也是一顿,脸上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恪儿!”
杨妃又好气又好笑,“人家好歹也是异兽,将来说不准真能蜕变成孟极,你就不能给它取个威武霸气的名字?”
“二狗?”
李丽质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凑近看了看正埋头啃肉干的猞猁,“挺...挺别致的呀!二狗,二狗?我以后带小黑来和你玩好不好?”
猞猁...不对,二狗,似乎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或者说,它只关心眼前的肉干。
只是当李丽质叫它时,它敷衍地甩了甩蓬松的大尾巴。
“看吧,它很喜欢这个名字!”
李恪得意地宣布,顺手又丢了一块肉干过去,“以后你就叫二狗了!跟着我,保管你三天饿九顿!”
满屋子的女眷都哭笑不得,长孙皇后无奈地摇头:“这孩子...尽胡闹。?艘^嗖·暁`说^徃¢ ¨埂*欣?最,全`”
伤养得差不多了,李恪也从小高那里听到了不少外界的消息。
最震撼的莫过于终南山那座洞天福地的后续。
“搬...搬回来了?”
李恪刚喝进去的一口参汤差点喷出来,“一座洞天福地,怎么搬的?”
小高眼中充满了敬畏,“据说袁道长带着钦天监修士一同出手,施展了什么秘法,硬生生地将其挪移到西郊龙首原,具体位置无人可知,新的入口掌握在陛下手中。”
李恪听得目瞪口呆。
这手笔...不愧是李二!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为了这座洞天福地,李二差点带齐人马打进终南山深处,誓不罢休的姿态让终南山古主也无可奈何,最后几乎是黑着脸让李二这位人间至尊拿了东西就赶紧滚。
“里面情况如何?”
“钦天监与太医署一同出手,己经净化大半了。”
小高眼睛发亮,“更重要的是,发现了大量奇花异草,灵气浓郁得吓人!好多都是淬炼肉身、打熬筋骨的无上宝药!陛下调遣了一支三千人的精锐悍卒,进驻其中!”
“三千人?”
李恪心中一动,“是哪支兵马?”
小高压低声音说道:“恐怕不是陇右边军里挑出来的百战老卒,就是玄甲军!”
李恪了然地点点头。
大唐最锋利的刀,自然要用在最硬的地方淬炼。
比起李恪在宫里的“悠闲”养伤,其他勋贵子弟们回家的日子,就没那么美妙了。
没有进入洞天福地的人还好,进去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家里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李孝恭看到李崇义就首接下令,“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去演武场好好待着,老子要是看到你离开半步,腿都给你打断!”
李崇义当时腿就一软,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哭丧着脸进演武场“闭门思过”。
程处默兄弟和尉迟宝琳兄弟俩就更惨,程咬金和尉迟敬德这俩老杀才,对于自家儿子被揍得跟破麻袋似地抬回来,第一反应不是心疼,而是暴跳如雷!
“废物!两个废物!老子当年在瓦岗寨,被十八路反王围着砍都没这么怂包!”
程咬金的大嗓门差点掀翻卢国公府的屋顶,“丢老子的脸!丢尽了我老程家的脸!来人!给老子把这俩丢人玩意儿绑到马后面,绕着校场先拖二十圈!醒醒筋骨!”
鄂国公府,尉迟敬德左一巴掌右一脚地教育两个儿子,打到最后,一张黑炭脸硬生生被气红。
尉迟宝琳还好,尉迟宝庆本来伤口就有伤,再经过一番父爱后,眼睛一翻,差点首接背过气去。
房遗爱倒是因祸得福。
他被邪法侵蚀的肉身,在几位太医圣手的治疗下,加上从洞天福地里抠出来的部分血湖精华和宝药滋补下,筋骨变得异常强健,气血之旺盛,隐隐透出宝光,潜力大增。
这可把程咬金和尉迟敬德眼馋坏了!
“老房!老房!商量个事儿!”
程咬金搓着大手,舔着脸凑到刚下朝,一身紫袍的房玄龄面前,旁边还跟着同样一脸“慈祥”笑容的尉迟敬德。
“你看你家二郎,这筋骨,这气血!天生的练武奇才啊!放在你手里读那些劳什子圣贤书,不是糟蹋了吗?”
程咬金唾沫横飞,“不如让他跟着我们哥俩习武!将来定是一员横扫千军的猛将!保准比考个状元有出息!”
尉迟敬德在旁边用力点头,“对对对!老程说得对!俺们保证把他教得比处默、宝琳他们强十倍!”
房玄龄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在听到“比考个状元有出息”几个字时,瞬间由晴转阴,再由阴转黑!
“程!知!节!”
房玄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封千里的寒意。
他猛地一甩宽大的紫袍袖袍!
轰!
一股磅礴浩瀚、堂皇正大的气息瞬间爆发!
纯粹到极致的浩然正气变成惊涛骇浪,瞬间充斥了整个尚书省衙门的回廊!
无数闪烁着金色光芒古老篆文虚影凭空出现,带着千钧重压和涤荡邪祟的煌煌正气,化作无数块巨大的板砖,劈头盖脸地朝着程咬金和尉迟敬德砸了过去!
“哎呦我去!”
“老房你来真的?”
程咬金和尉迟敬德怪叫一声,抱头鼠窜!
那浩然正气形成的金色篆文板砖紧追不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青石地砖都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堂堂卢国公和鄂国公,被房玄龄用铺天盖日的浩然正气,硬生生从尚书省衙门追打了出去,沿着皇城根,一路鸡飞狗跳,足足追了三条街!
所过之处,官吏们目瞪口呆,巡城金吾卫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通红。
最后还是闻讯赶来的河间郡王李孝恭出面,哭笑不得地拦下了暴怒的房相爷,好说歹说才让那漫天飞舞的金色板砖消散。
经此一役,房遗爱习武之事,再无人敢提。
老房惧内不假,但是,除了这件事,他还真不带怕的,掀桌子比武将还猛!
比起房遗爱的因祸得福和程处默他们的水深火热,长孙冲的日子更是煎熬。
问题就出在那头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白猪身上。
那头猪不知怎的,就像是一块狗皮膏药,赖上了长孙冲。
长孙无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那头猪极为友善,待遇奇高,住的是铺着柔软锦缎的单独暖阁,吃的是精挑细选的上等瓜果、时蔬,甚至还有专人伺候沐浴!
这让长孙冲目瞪口呆,气得差点咬碎后槽牙,然而,他的噩梦才仅仅是刚开始。
那头猪总是有意无意地拱他一下,然后,他就飞起来了,变成一条美丽的抛物线。
或是在赵国公府雕梁画栋的廊柱间穿梭,最后以一个标准的“大”字型,深深地嵌入某面结实的粉墙之中;或是首接飞过院墙,落到隔壁花园的池塘里,溅起漫天水花。
次数多了,赵国公府的下人们都习以为常了。
“大郎又起飞了!”
“快!拿梯子!大郎嵌在西墙第三块砖缝里了!”
“这次飞得挺远啊,落点在后厨的柴火堆,快去看看柴火砸坏了没!”
长孙冲从最初的愤怒咆哮,到后来的羞愤欲绝,再到如今的麻木。
反抗是无效的,长孙无极根本不管这事,甚至有时候还会在旁边看戏。
终于,在一次长孙冲被拱得首接飞越了赵国公府高大的门楼,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态摔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引起半条街的围观和哄笑之后,这头肇事猪在长安城勋贵圈子里,获得了一个响亮且无比贴切的名号。
飞天猪!
李恪得知后,笑得差点从躺椅上翻下来,冲表哥温文尔雅的人设算是彻底崩塌了。
日子,就在鸡飞狗跳中度过,伤势彻底好了之后,李恪终于想起了还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