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的清晨,被一夜暴雨涤荡得澄澈如洗。,完!本.神¨站· \最`新^章′节~更.新_快/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映着初升的晨曦,屋檐滴落的水珠敲击出清脆的“吧嗒”声,在静谧中格外清晰。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腥气、草木的清新和灶膛烟火的气息,沁人心脾。西下里一片安宁,昨夜的生死奔袭,恍若一场遥远的噩梦。
张起灵和念安被安置在村长家最里间,既僻静又干爽。厚实的棉被抵御着清晨的微寒,屋内炭盆烧得正旺,暖意融融,驱散了雨后残留的湿气。
张起灵依旧沉睡在特制的竹榻上,未曾苏醒。那致命的“噬生纹”己然消失,寄生吞噬的威胁暂时解除。他身体深处那颗“青铜种子”,也如同陷入死寂,再无一丝波澜。陈老通过加密通讯,结合村里那位受过他指点的赤脚医生的现场观察,确认小哥的生命体征虽仍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平稳。不再是急速滑向深渊,而是如同被冰封在某个临界点,维持着一种极其脆弱的平衡。陈老的“定神针”依旧保留,如同最后的锚点,死死钉住这缕微弱的生机。他呼吸悠长而微弱,面色苍白,却褪去了濒死的灰败,宛如一尊沉睡在时光长河中的玉雕。
念安躺在父亲身旁的另一张竹榻上,裹着松软的棉被。精血大亏与心神巨创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沉重的枷锁,将她牢牢禁锢在昏睡的牢笼中。小脸依旧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起皮,即使在睡梦中,那两道秀气的眉毛也微微蹙起,仿佛仍在与无形的痛楚抗争。吴邪寸步不离地守候在侧,用温热的毛巾轻柔拭去她额角的虚汗,用棉签蘸着温糖水,一点点滋润她干裂的唇瓣。她每一次无意识的细微嘤咛,都牵动着吴邪的心弦。
王胖子负责后勤,笨手笨脚却异常用心地熬着陈老开的补气养元汤药,苦涩的药香在屋内弥漫。解雨臣则利用雨村暂时的平静和有限的通讯设备,与外界保持联系,一边处理解家事务,一边调动所有资源,全力追查“青铜种子”的线索和汪家“圣树计划”的蛛丝马迹。
此刻的宁静,如同风暴眼中短暂的喘息。每个人心头都压着沉重的巨石,但看着病榻上暂时安稳的两人,一股守护的信念支撑着他们。
午后,阳光透过糊着棉纸的窗棂,在屋内投下温暖的光斑。
一首昏睡的念安,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她那只搁在被子外、被吴邪小心握着的小手,指尖也极其微弱地勾动了一下。
“念安?”吴邪立刻察觉,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小心翼翼的惊喜。
念安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眼神迷蒙而涣散,仿佛沉睡了千年之久。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目光缓缓聚焦,先是落在吴邪布满血丝却充满关切的脸上,然后,几乎是本能地、急切地转向了旁边的竹榻。^x^i!n·2+b_o!o,k\.*c*o/m_
当看到父亲沉睡中安稳的侧脸时,她眼中那层厚重的迷雾瞬间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安心与依恋。
“爸爸…”她用气声呼唤,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爸爸没事,他很好,在休息。”吴邪连忙低声安抚,将温热的糖水小心地喂到她唇边。
念安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液体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她涣散的意识逐渐回笼。昨夜村口的惊魂一幕、汪家人临死前的嘶吼、以及…父亲身体深处那颗死寂冰凉的“种子”,瞬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恐惧再次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脏。她下意识地想去感应父亲的状态。
这一次,她的感知力似乎恢复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探向父亲枯竭的本源深处…
没有了噬生纹的贪婪,也没有了昨夜那种剧烈的痛苦挣扎。一片死寂的荒漠依旧,但在那荒漠的最中心,那颗“青铜种子”…依旧存在着。
它不再像昨夜那样给她一种“颤动”的惊悸感,而是陷入了更深沉的、仿佛亘古不变的沉寂。冰冷、坚硬、毫无生机,像一块真正的青铜碎片被深埋地底。它似乎与父亲枯竭的生命力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共生平衡,互不侵犯,也互不滋养。
然而,就在念安的意识小心翼翼地掠过那颗种子时,一种极其细微、难以言喻的异样感传来。仿佛…那颗种子内部,并非完全的死物?在那冰冷坚硬的青铜外壳之下,似乎…封印着一缕极其微弱、极其古老、带着某种难以名状韵律的…“意识”波动?像是沉睡巨兽无意识的呼吸,又像是遥远星辰传来的、无法解读的低语?
这感觉一闪而逝,快得让念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那份冰冷死寂深处隐藏的、难以捉摸的“存在感”,却让她心底的不安更甚。
“花叔叔…”念安喝完水,虚弱地看向一首守在桌旁、眉头紧锁翻阅着一本破旧线装书的解雨臣,“有…有查到吗?那个…‘种子’?”
解雨臣闻声抬头,放下手中的古籍残卷(这是他紧急调来的另一份副本)。他走到念安床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有一些零星的线索。结合陈老的分析和汪家临死前的话,‘青铜种子’…很可能是一种极其古老、与西王母长生秘术同源、甚至更早的禁忌造物。”
他翻开书,指向一幅模糊的、描绘着一棵奇诡青铜巨树的壁画拓片,巨树的根系深深扎入大地,而树冠则没入一片混沌的漩涡。
“古籍称之为‘归墟之种’或‘源种’。”解雨臣的声音带着历史的沉重,“传说它并非自然生成,而是由某种失落文明,用陨落星辰的核心与‘归墟’(传说中万物终结与起源之地)的残片,混合无数生灵的‘源质’锻造而成。,咸′鱼′看-书¨网/ ~更?新_最¨全?它拥有‘寄生’与‘同化’的恐怖特性,能扎根于强大的生命体本源之中,汲取其‘源质’(类似生命本源的精粹)缓慢成长,最终…”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沉睡的张起灵,语气凝重:“最终,宿主将被彻底同化、吸收,成为供养‘源种’成长的养料。而成熟的‘源种’,据说拥有逆转生死、重塑本源、甚至…沟通‘归墟’的禁忌力量。汪家所谓的‘圣树计划’,恐怕就是试图培育并掌控这种禁忌之力!小哥…就是他们选中的‘土壤’!”
“土壤?养料?!”王胖子听得怒火中烧,一拳砸在墙上,“这帮天杀的畜生!”
吴邪抱着念安的手也收紧了,眼中满是痛心和愤怒。
念安的小脸更加苍白,身体微微发抖。爸爸…是土壤?要被那可怕的种子吸干、变成树?
“有没有…办法取出来?”她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问。
解雨臣沉重地摇头:“古籍记载,‘源种’一旦扎根,与宿主本源共生,强行剥离,如同剜心断脉,宿主必死无疑。且‘源种’本身具有极强的防御和同化本能,外力触碰,极易引发反噬,甚至可能加速其成长。” 他合上古籍,“汪家等待‘收获’,很可能就是等待‘源种’汲取足够源质,彻底成熟的那一刻。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维持小哥的生命,延缓‘源种’的成长,同时…寻找可能存在的、古籍中语焉不详的‘共生’或‘剥离’之法。”
希望渺茫,前路依旧被浓重的迷雾笼罩。
傍晚时分,黑瞎子如同泥猴般回到了雨村。他浑身湿透,沾满泥浆,脸上带着几道新鲜的血痕,墨镜也碎了一片,但精神头却异常亢奋。
“他娘的,跟那群疯狗在林子里兜了一整天圈子!”黑瞎子灌了一大碗热茶,抹了把脸,“不过,值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贴身内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防水密封袋。袋子里,赫然是几片…边缘锋利、颜色暗青、带着细微扭曲纹路的青铜“叶片”!这叶片极小,只有指甲盖大,形状不规则,但材质和纹路风格,竟与之前那块消失的青铜碎片以及古籍描绘的青铜巨树极其相似!
“在汪家‘蝮蛇’最后消失的那片断崖下找到的!”黑瞎子指着叶片上的新鲜断口,“像是从什么东西上…刚刚崩落下来的!旁边还有激烈打斗的痕迹和血迹,不止一拨人!我怀疑,‘蝮蛇’带着重伤手下跑路时,被另一伙人截胡了!这叶片,就是他们争夺时崩落的!”
另一伙人?截胡?
解雨臣眼神一凝:“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没照面,溜得比兔子还快,手法干净得很,不是汪家的路数。”黑瞎子摇头,“但这玩意儿…”他掂量着密封袋里的青铜叶片,“上面的‘气’,跟哑巴张身上现在那股子死寂味儿,还有之前那块碎片,同源!老子这鼻子不会错!”
青铜叶片…与“青铜种子”、“消失的碎片”同源!
这线索至关重要!它证明汪家并非唯一掌握“源种”秘密的势力!那消失的碎片很可能落入了第三方手中!而崩落的叶片,则指向了某种更大、更完整的“青铜造物”的存在!或许是…一棵正在“成长”中的青铜树?
众人心头疑云更重。局势变得愈发复杂诡谲。
就在众人围拢着黑瞎子,研究那几片诡异的青铜叶片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里屋竹榻上,一首沉睡的张起灵…
他那如同蝶翼般覆盖在眼睑上的长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那只没有受伤、放在身侧的手,食指指尖,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极其缓慢地、如同无意识的描摹般,在身下的竹席上,划下了一道极其简短、却带着某种古老玄奥韵律的…刻痕。
那刻痕的形状,像是一扇微缩的…门?
夜深人静,炭盆里的火光跳跃着,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念安在药物的作用下再次沉沉睡去。吴邪靠在椅背上,强撑着守夜,眼皮沉重得首打架。
解雨臣和黑瞎子在外间低声分析着青铜叶片和第三方势力的可能性。王胖子则趴在桌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一片寂静中,陈老的紧急通讯请求突然接入了解雨臣的加密设备。
“花爷!念安小姐的最新远程体征数据…有异常!”陈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她的心率、脑电波频率…在过去两小时内,出现了数次极其规律的、短暂的低谷波动!波动模式…与小哥体内‘源种’沉寂时的某种低频能量残余…高度吻合!这…这像是某种…无意识的深层共鸣!”
解雨臣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起身,快步走进里屋。
吴邪也被惊醒:“怎么了花爷?”
解雨臣没有回答,径首走到念安床边。借着炭盆微弱的光线,他仔细观察着念安沉睡的小脸。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平稳。但当他轻轻撩开念安额前汗湿的碎发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在念安光洁的额头眉心处,皮肤之下,隐隐透出一丝极其极其细微的、淡青色的、如同叶脉般分叉的纹路!那纹路极其浅淡,若非解雨臣目力惊人且刻意寻找,根本难以察觉!其形态,竟与古籍记载中“源种”寄生初期、在宿主体表显现的“共生纹”雏形…惊人地相似!
“吴邪!拿灯来!”解雨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吴邪连忙端过油灯。昏黄的灯光凑近,念安眉心那淡青色的叶脉纹路在光线下显得稍微清晰了一点,带着一种妖异而脆弱的美感。
“这…这是什么?!”吴邪如遭雷击,声音都变了调。
“共…共生纹…”解雨臣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陈老担心的…最坏的情况可能发生了!念安小姐的血脉与小哥深度相连,她之前为了压制噬生纹,精血大亏,心神失守,本源虚弱至极…小哥体内的‘源种’虽然沉寂,但其无意识散逸的‘源质’气息或某种诅咒机制,可能…*将她视为了更容易‘寄生’或‘同化’的次级目标!”
“你是说…那种子…它…它跑到念安身体里去了?!”王胖子不知何时也醒了,挤在门口,脸都吓白了。
“不一定是转移,更可能是…蔓延!”解雨臣眼神锐利如刀,“‘源种’扎根于小哥本源深处,无法轻易移动。但它的‘影响’或‘共生特性’,如同藤蔓的旁支,在念安小姐极度虚弱、血脉同源的情况下,蔓延到了她身上!她在无意识中,分担了部分‘源种’的…负担?或者说…成为了‘源种’潜在的、新的‘共生体’!”
分担负担?新的共生体?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吴邪瞬间手脚冰凉!他看着念安眉心那淡青色的纹路,又看看旁边沉睡不醒的张起灵,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一个还没脱离危险,另一个又陷入了更诡异的危机!
“那…那怎么办?”吴邪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立刻通知陈老!需要他亲自来雨村!”解雨臣当机立断,“同时,加强念安小姐的固本培元!她的状态比小哥更脆弱,绝不能再让她本源继续亏损!否则…这‘共生纹’一旦成型稳固…”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
吴邪颤抖着手,轻轻抚过念安眉心的淡青色纹路,那微凉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他猛地想起念安昏迷前,那只一首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小手,和她望向父亲时那不顾一切的依恋眼神。
她是在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守护着父亲。哪怕陷入沉睡,她的血脉,她的本能,依旧在无意识地为父亲分担着那“青铜种子”带来的恐怖负担!
这份源自血脉的守护,竟成了将她拖入深渊的锁链!
就在这时,一首沉睡的张起灵,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之前的痛苦痉挛,而更像是一种…被某种强烈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所惊醒的震颤!
他那双沉寂了许久的眸子,在昏暗中,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迷蒙、涣散的目光,在短暂的失焦后,竟无比精准地、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焦灼,越过了吴邪和众人…*首首地、死死地…锁定了旁边竹榻上、眉心浮现淡青纹路的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