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郊,龙井山麓深处,藏得极深。?求,书.帮. !免\费?阅·读^需绕过连绵的青翠茶园,方能窥见一座白墙黑瓦的小院,带一方小小院落。此乃王胖子早年经“特殊渠道”置办的秘密据点,连吴三省那老狐狸都未曾知晓。院子不大,胜在清幽隐蔽,三面环山,唯有一条蜿蜒隐秘的小径通往外界。
此刻,夕阳的暖光为白墙镀上一层金辉。院内几畦青菜长得格外精神,角落那株老桂花树枝繁叶茂,投下大片清凉的树荫。空气里糅合着泥土的芬芳、青草的清新,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茶香,与先前安全屋的压抑沉闷判若云泥。
“嘿!这地界儿,神仙来了也得迷瞪!”王胖子叉着腰,一脸得意地站在院中,指着不远处的茶山,“瞅瞅!天然屏障!胖爷我当年……”
“胖子,水缸空了。”张起灵平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头。他正小心翼翼地将虚弱的吴邪安置在堂屋一张铺着洁净竹席的躺椅上。
“哎!得嘞!这就去!”王胖子立马噤声,屁颠屁颠地跑向院角的水井。小哥的吩咐,他向来执行得雷厉风行。
吴邪倚在躺椅上,面色虽仍失血苍白,精神却好了不少。陨玉药汤加之途中休养,“跗骨幽兰”的毒性己被牢牢压制,左臂麻木感消退大半,唯余伤口隐隐作痛。他环顾这朴素却温馨的小院,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小哥,念安呢?”
张起灵下颌微抬,示意院角的桂花树。
念安(张念安)正蹲在树下的泥地上,小小的背影浸润在夕阳的金辉里。她捏着一根小树枝,埋着头,全神贯注地在松软的泥地上勾勒着什么。小眉头微蹙,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使命。
林晓的意识暂时抛开了沉重的谜团与恐惧。小院的宁静、夕阳的暖意、泥土的气息,让她幼小的身体本能地感到放松与安全。小树枝在泥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一个圆是太阳,几道波浪是远山,几个小点是飞鸟。接着,她在画面中央,画了一个小小的火柴棍小人,旁边画了一个高大些的,小手牵着小手。
她画得如此投入,沉浸在这片刻独属于孩童的安宁里。贴身藏在胸口的青铜碎片小布袋,也安安静静,毫无异动。~萝??拉?小£(说?}; &首¨×±发![<这难得的平静,几乎让她忘却了之前的惊心动魄。
张起灵立在堂屋门口,目光凝注在桂花树下那小小的身影上。夕阳为她毛茸茸的轮廓镶上金边,那份专注,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这画面,与他脑海中那张泛黄照片上、被“他”抱着的冰冷襁褓,反差强烈得刺目。
他沉默片刻,转身步入简陋的厨房。土灶需生火。他抄起柴刀,动作娴熟地劈砍王胖子抱来的柴火。精准,利落,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不似劳作,倒像某种古老仪式的演绎。
夜幕悄然垂落。山野的夜格外静谧,唯有夏虫唧唧,间或几声遥远的蛙鸣。堂屋点亮一盏老式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将人影拉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王胖子逮着机会大展“全能后勤”的身手,用有限的食材愣是整治出三菜一汤:清炒时蔬、腊肉蒸笋干、一盘金黄喷香的炒鸡蛋,外加一大碗浮着油星的咸肉冬瓜汤。香气西溢,勾得人馋虫首冒。
“来来来!开饭了嘿!天真,尝尝胖爷的手艺,保管你吃了这顿,伤都好利索!”王胖子乐呵呵招呼着,将最大一块腊肉夹进吴邪碗里。
吴邪胃口稍开,笑着道谢。张起灵安静地坐在桌边,给念安的小碗里夹了些软嫩的炒鸡蛋和冬瓜,又将米饭压得松软。
念安坐在张起灵身旁特意垫高的小板凳上,攥着她专属的小木勺,笨拙地挖着碗里的饭菜。吃得慢吞吞,小脸沾了几粒米星,大眼睛却亮晶晶的,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昏黄灯影下,王胖子眉飞色舞讲着不着边际的笑话,吴邪偶尔虚弱地应和几句,张起灵虽默不作声,眼神却不时示意念安专心吃饭,或在她险些将勺子戳到脸上时,不动声色地帮她扶正。
饭菜的热气,伙伴的低语,煤油灯摇曳的光晕……这一切杂糅交织,化作一股平淡却无比真实的暖流,宛如柔软的毯子,裹住了念安小小的身躯。她体内那个现代的灵魂,此刻也暂且抛却忧虑,沉浸在这份来之不易的、充满烟火气的“家”的氛围里。胸口的小布袋安安稳稳,恍若寻常石块。
饭后,王胖子麻利地收拾碗筷。吴邪支撑不住,很快在躺椅上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的鼾声。+优/品+小!说+网? ·更-新·最!快+王胖子也搬个小马扎守在边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起盹来。
张起灵抱起念安走到院里。山间的夜风挟着凉意与草木清气,驱散了白昼的闷热。繁星如碎钻,缀满了黑丝绒般的夜空,璀璨夺目。
他寻了块平整的青石板坐下,将念安置于膝上。小家伙软软地依偎着他,仰着小脸,好奇地凝望满天星斗,小嘴微张,无声地惊叹。城里长大的林晓,何曾见过如此澄澈浩瀚的星河。
张起灵并未仰望星空。他低垂目光,落在怀中念安被星辉映亮的小脸上。夜风拂动她额前细软的碎发,长睫在眼睑投下淡淡阴影,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与恬静。
他伸出手,动作略显生涩,却极尽轻柔,用手指理了理念安被风吹乱的额发。指尖掠过她光洁的前额,留下一丝微凉。
念安似有所觉,将目光从星空移开,转向张起灵。星光落入她清澈的大眼睛,仿佛盛载了整个银河。她望着张起灵在星光下显得柔和了些的侧脸,小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防备的、纯真的笑容,伸出小手,抓住他一根手指,软糯地唤了一声:“爹……”
这一声轻唤,在寂静的山野夜风中,格外清晰,也格外柔软。
张起灵的身躯几不可察地一僵。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仿佛有冰层悄然开裂,流泻出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暖意。他没有抽回手指,任由那只小小的、温热的手握着。
夜色温柔,繁星无声。这一刻的宁谧,如同山涧清泉,悄然涤荡了连日来的血腥、猜疑与沉重。仿佛所有的谜团与危险,都被这浩瀚星海与怀中这点微小的暖意,暂时隔绝于外。
深夜。
念安在堂屋角落一张铺着厚厚被褥的小床上沉沉睡去。旅途劳顿与惊吓后的松弛,令她睡得格外深沉。小嘴微张,呼吸细匀。一只小手无意识地搭在胸前,按着那个装着青铜碎片的小布袋。
张起灵未曾入眠。他盘膝坐在念安床边的旧蒲团上,闭目调息。呼吸悠长深远,仿佛与山夜的脉动融为一体。然而他的感官却如最精密的雷达,笼罩着整个小院,捕捉着夜风送来的每一丝细微响动:叶片的摩挲、虫豸的低吟、远处山溪的潺湲、甚至隔壁房间吴邪与王胖子沉睡的鼾声……一切清晰可辨,织成一幅静谧的山夜图景。
然而,这份静谧未能持久。
当月上中天,万籁俱寂之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颤,毫无预兆地自念安胸口的小布袋中透出!
这感觉迥异于先前感应陨玉或祭坛时的冰冷吸力,它带着强烈的警示意味,如同弓弦绷至极限的嗡鸣!恰似沉睡的猛兽骤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睡梦中的念安无意识地蹙紧了小眉头,身体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喉间逸出一声含混的梦呓,小手更加用力地按住了胸口。
张起灵的双眼在黑暗中骤然睁开!两点寒芒如利刃出鞘!
来了!
他的感知瞬间攀升至极限,无形的巨网铺天盖地撒出!目标死死锁定震颤传来的方向——并非院门小径,而是小院后方、紧邻茶山的那片茂密竹林!
几乎在碎片震颤的同时,张起灵亦捕捉到了!
竹林深处,一丝微弱得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气息波动!冰冷、内敛,裹挟着刻意压制的杀意与……贪婪!与白日旧货市场那干瘦老头身上残留的气息如出一辙!只是更为凝练,更为致命!
不止一人!至少三道相似的气息,如同鬼魅潜藏在摇曳的竹影深处!他们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己悄无声息地合围了这座看似安宁的小院,正借夜色掩护,缓缓收拢致命的罗网!行动间声息全无,连夜鸟都未曾惊飞,显是顶尖的潜踪者!
他们意欲何为?是为受伤的吴邪而来?为夺回陨玉碎片?还是……冲着他怀中的念安,以及她身上那块能引动星图的邪异青铜碎片?
念安胸口的碎片震颤愈加剧烈,带着一股近乎悲鸣的尖锐感!拼命发出警报!
张起灵如一道溶入夜色的暗影,悄无声息地起身。他行至窗边,目光穿透薄薄的窗纸,锐利如刀,刺向那片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的幽暗竹林。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冷峻的侧脸上切割出分明的明暗。他缓缓抬起右手,按在了腰间黑金古刀的刀柄之上。冰冷的触感传来,最后一丝温情荡然无存。
他回首,看了一眼床上因不安而小脸微皱的念安,又扫过隔壁房间沉睡的吴邪与王胖子。
守护。
这个沉甸甸的字眼,再次化作冰冷的钢铁意志,灌注于西肢百骸。
竹林的沙沙声似乎更密集了些。夜风裹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泥土与……铁锈与硝烟的冰冷气息。
念安胸口的碎片震颤骤然攀至顶峰,如同绷至极限的琴弦!紧接着,那震动的节奏陡然剧变!不再是杂乱的警告,而是以一种极其繁复、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频率,急促地搏动起来!
张起灵的瞳孔猛然收缩!
这震动的频率……竟与他脑海中强行烙印下的、那青铜小盒投射出的残缺暗红星图上,某几个关键光点的运行轨迹……惊人地吻合?!
仿佛冥冥中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将念安胸口的碎片、那诡异的星图、以及此刻潜伏于竹林深处的致命杀机……紧紧串联!
这碎片岂止是警报?它更像是一个发射坐标的信标?或是一个……引诱猎物上钩的诱饵?
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瞬间掠过张起灵的脑海:汪家此次,目标绝非仅仅是杀人夺物!他们极可能想利用念安与她身上的碎片,来定位甚或激活某种更深层的事物!如同安全屋地下的祭坛!
不能再等!
张起灵眼中寒光暴绽!他不再收敛气息!一股如同洪荒凶兽苏醒般的、冰冷暴戾的威压,如同无形的风暴,轰然自他体内爆发,席卷整个小院!堂屋的煤油灯火苗“噗”地矮下去一大截!
这股毫不掩饰、充满警告与杀伐之意的气息,如同黑夜中的惊雷,瞬间撕碎了竹林深处的伪装!
簌簌——!
竹林的摇曳声陡然加剧!三道鬼魅般的黑影,如同被惊扰的毒蛇,猛地自不同方位破开浓密竹影,如同离弦的淬毒箭矢,挟着刺骨的杀机,朝小院电射而来!速度之快,月光下只留下三道模糊的残影!
獠牙,终于在黑暗中彻底显露!
张起灵的身影,亦在同一刹那,如一道撕裂夜幕的黑色闪电,悄无声息地推开堂屋木门,一步踏入清冷的月华之中!
他腰间的黑金古刀,发出一声低沉而渴血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