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房间里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景离。′白¢马^书.院, ¨免,费?阅\读`
“我,应该知道吗?”搞得景离都有点怀疑自己了,以后下了戏是不是也要多出去走走,听听同行之间的八卦什么的。
“怪我怪我,还是太低调了。”王擎一边低头发消息一边笑道。
没两分钟,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素色旗袍的女人走了进来。
王擎连忙起身去扶,就连王韶也紧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怎么自己过来了?小芬那丫头呢?”
“我让她留在楼下了,像她这个年纪就应该多跟年轻人打打交道,整天跟着我这个老太婆算怎么回事。”
王擎搂着她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你哪里老了,走出去搁外边人家还以为你是我姐呢。
女人笑骂了两句,这才把目光转向景离:“不好意思呀,没提前跟你打招呼就过来了,没吓着你们吧?”
景离忙摆手,又想着第一次见该做个自我介绍:“李老师您好,我是景离。”
李净和景离想象中的一样,保养得宜,几乎看不出真实年龄。眉目之间也很温润,一举一动都能显出优雅气质,这种用岁月沉淀出来的魅力,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李净从进门起就一首是舒展着眉眼,笑得温和又亲切。就连打量景离的那两眼,也不是审视的,而是长辈对晚辈的询问与关心。
李净笑了笑,很自然地拉住景离的手,牵着往里面走:“别站着了,咱们坐下说。”
五个人在桌边坐下,一早就候在门口的服务员走了过来,换上热茶和点心后这才退下。#¤求??μ书oa′帮?± ?<>无±\§错??内??~容÷£
“这家的桂花糕很好吃,甜而不腻,小离你尝尝。”李净拿起桌上的湿毛巾,把细白如葱的手指擦了又擦,然后捻起一小块糕点,“我家这俩不担事的是不是还没同你说,我和老王今天来,是想邀请你来担任我们电影的女主角。”
景离险些被嘴里的糕点呛死,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的三个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擎赶紧倒了一杯茶放在景离手边,笑得多少有些尴尬:“家里的大事一向不都是您做主的吗,我和爸就想着,这么大的事,还得您亲自来说比较好。”
李净不开心地看了那父子俩一眼,转过头和景离说话的时候又是笑吟吟的:“我知道这么说有点突然,但我们确实也是考虑了很久才来找你的。你在老王杀青派对上表演的那段昆曲我看了,很有灵气我很喜欢,毫不夸张的说,连跟在我身边学了五年多的徒弟都没有这个水平。要不是看你演戏演得这么好,我都想劝你转行了。”
景离当时真就是抱着“学了不秀等于白学”的心态才上台表演了那么一段,谁曾想还会被李净给看到,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李净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道:“我三岁开始跟着我外公学戏,十三岁登台,三十三岁把能拿的奖都拿了个遍,可以说我这一辈子就只在做这一件事。老爷子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这门本事不能丢,这个文化得传承下去,‘百戏之祖’它不能没落。可是放眼这个时代,能真正静下心来学戏的也没几个了,不说别人了,就连我自己的儿子,听着我的戏长大的,都不愿意接这个担子。′E~Z+小?说-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这行苦啊,来钱也慢,我知道,我都知道。”
“所以我想在有生之年,在我还能动的时候,替它出一份力,让大家看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蓬勃的,是值得被更多的人关注的,中国戏曲艺术的瑰宝是不会凋零的。”
李净的眼角沁出泪来:“我老了,再也唱不动咯,这应该,也是我唯一能替它做的了。”
王擎别过脸去,双肩不停地颤抖,就连王韶也在不断地叹气,用手捂住脸久久不语。
李净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又很和善地笑了笑:“当然我说这些不是为了道德绑架你,这是我的梦想,同你没关系。我只是想试着邀请你,恳请你能帮助我完成这个梦想。”
“我......”景离看了梁遇一眼,梁遇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她的手。
这个梦想实在太伟大,目标也过于宏大,景离感动的同时却也清醒的知道,扛着这样一个梦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李净把她几十年的心血和光阴全部倾注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想必也是希望能达成一个圆满的目标,那要多圆满才算圆满呢?景离不知道。
好在李净也没有步步紧逼,只是很温和地说:“我今天把剧本的初稿带过来了,你先看看,考虑好了再答复我可以吗?”
回酒店的路上,景离一首在走神,她脑海里一首不断闪现出李净眼角的那滴眼泪和王擎那句近乎卑微的请求:如果可以,请你一定要帮我妈完成这个梦想。
回到房间,景离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坐在小沙发上翻开了剧本。
与其说是初稿,不如说是一个内容梗概,薄薄的只有几页纸。
剧本开篇平平,主角林冉因家境贫寒自幼时便跟着父母在街头卖艺,顶缸,钻火圈,光脚踩刀刃,小小年纪的她己经是样样精通。
就在林冉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得靠卖艺过活时,她被戏班子里的班主看上了,爹娘收了十块银元便将她卖了。从此她不再是林冉而是梦蝶。
在那个军阀横行的年代,她不过是从街头的小丑变成了有钱人的玩物。身边的姐妹把唱戏的本事当成跳板,把嫁进有钱人家当姨太太作为人生目标。可是林冉不一样,她是真的爱唱戏。这一唱就是十年,十年间,她从打杂的小丫头变成了掌权的新班主,嫁了一个虽然穷但通情达理的读书人,还有了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儿。
时局动荡,风雨飘摇,普通人连饭都吃不起了,哪里还有闲钱去看戏。林冉以为戏班就要毁在她手上了,可留洋归来的少爷找到她,说有办法让戏班起死回生,甚至发展得更好。
林冉不愿意,戏班里大多是年轻姑娘,去到那些洋人家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说表演就真的只是表演吗?
小少爷说,如果你不去,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饿死,如果你去了,至少这几十号人还有一线生机。你比我更清楚现在把他们打发回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死。
戏班里有一半是孤儿,其余的都是爹娘嫌家里孩子太多不好养,专挑了一个不受宠的低价卖给林冉的。他们没有家也没有退路。
林冉不得己,带着一帮半大的孩子踏上了求生路。
洋人出手确实阔绰,赏钱给得不少。林冉拿着这些钱修了一个小学堂,教书先生就是她的丈夫。她还是会去街边捡孩子,愿意上学的就去学堂,不想上学的就跟她学唱曲。
她的戏班越来越大,能做的事也越来越多,她听了丈夫的话,把己经出名的徒弟送往别的地方,办学堂收小徒弟,庇护着一个又一个没有家的孩子。
好景不长,战争彻底爆发。林冉让丈夫带着女儿先走,自己则在小少爷的帮助下给戏班里的孩子们寻找新的庇护所,人太多了,她实在没有那个能力全部带走。
在奔忙的过程中,这个红极一时的旦角被抓了。为了保住手底下那些漂亮女孩儿,她一个人在台上唱了一遍又一遍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舞台坍塌的瞬间,在千里之外的小镇里,林冉的女儿穿着火红的女帔登台了......
蝴蝶飞走了,可她留下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消失。她的力量固然渺小,可她的身后还有千千万万个她,亲手撒下的种子终有一天会长成大树,庇佑着一朵又一朵盛开的花。
剧本的最后,女孩儿站在金碧辉煌的演播厅唱着:“青楼名花恨偏长,感时忧国欲断肠。点点碧血洒白扇,芳心一片徒悲壮。空留桃花香。”
眼波流转间,依稀还有故人的影子。
这不仅仅只是一个剧本,这还是李家几代人的缩影。
景离在沙发上坐了一个小时,梁遇就在旁边陪了一个小时。
见她合上本子,梁遇把手边的牛奶递过去:“不用有压力,跟着你自己的心走,好本子还有再有,我们再......”
景离抬头看梁遇,眼睛亮晶晶的:“我想试试。”
梁遇笑了:“那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