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庆双手抄在棉袄袖筒里，脚步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踩着山道上半融的积雪，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优¨品,暁\税′王· \勉~肺^悦¨犊,寒风裹挟着零星雪粒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冰碴子。孔捷身后的警卫员小张缩着脖子，双手不停地搓着冻得通红的耳朵，时不时哈出一口白气。转过最后一道山弯，写着 “聚义堂” 的匾额出现在视野里，厚重的木门半开着，透出暖黄的光晕，隐约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谈笑声。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热浪裹着浓烈的柴火味扑面而来。堂内西角立着烧得通红的铸铁火炉，火苗在炉膛里欢快地跳跃，火舌舔舐着炉壁，将整个空间烘得暖意融融。孔捷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后颈的寒毛慢慢舒展开来。
黑云寨的西位当家早己端坐在长桌后方，为首的谢宝庆斜倚着虎皮椅，黄铜烟袋在指间有节奏地敲打扶手，“嗒嗒” 声在安静的堂内格外清晰。
孔捷目光扫过堂内，二十多个土匪或抱臂而立，或斜倚梁柱。他们身上的棉袄虽然缝着补丁，却显得厚实保暖。腰间别着长短不一的枪支，有的还挂着寒光凛凛的砍刀。角落里几个壮汉肩上扛着歪把子机枪，枪管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孔捷心里暗自估算，这股武装的战斗力不容小觑，若是能收编过来，对抗日力量将是一大补充。.d+a.s!u-a?n·w/a/n!g+.\n`e_t¨
“孔团长一路辛苦。” 谢宝庆吐出一口烟圈，眼睛半眯着打量来客。他注意到孔捷军装上磨白的补丁，警卫员背着的步枪枪托开裂，缠着几道粗麻绳。相比之下，黑云寨的弟兄们虽然穿得土气，但个个腰圆膀粗，显然不缺粮食。这让他心里多了几分底气。
“我就首说了。” 孔捷解开风纪扣，手掌按在略显粗糙的木桌上，“八路军需要抗日力量，黑云寨愿意接受改编，咱们就是抗日队伍。” 话音刚落，右侧的二当家嗤笑一声，抓起酒碗猛灌一口，酒水顺着嘴角滴在狐皮围脖上，“就凭你们？” 三当家摸着下巴上的络腮胡，眼神在孔捷等人身上来回扫视，像是在评估货物价值。
谢宝庆的烟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他当然清楚八路军的实力，新二团虽然看着寒酸，但真要惹恼了，周边几个主力团倾巢而出，黑云寨插翅难飞。“孔团长看得起我们。” 他扯出一抹笑，烟嘴在火盆沿磕了磕，敲落些许烟灰，“不过兄弟们散漫惯了，改编的事得从长计议。”
孔捷心里一沉，知道这是委婉拒绝。但他表面依旧镇定，目光平静地看着谢宝庆。`丸~夲!鰰`戦· ·追￠蕞?辛^蟑.截!
然而谢宝庆紧接着竖起三根手指：“孔团长，要我们黑云寨 200 多弟兄加入你们新二团打鬼子可以，不过我有三个条件，望孔团长考虑考虑。”
堂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炉火噼啪作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孔捷身上。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孔捷微微颔首，军帽檐下的目光沉稳如渊：“谢大当家的，你可以首说，只要不违反我们八路军的纪律，我全都同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余光瞥见二当家猛地将酒碗重重磕在桌上，溅出的酒水在斑驳的木头上洇出深色痕迹，仿佛是对他这番话的无声挑衅。屋内弥漫着呛人的酒气与炭火气息，火炉中不时迸出的火星在昏暗的堂内划出细小的光痕。
谢宝庆摩挲着油亮的烟袋杆，黄铜烟嘴在他指间转动，嘴角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孔团长痛快，那我就说了。” 他故意拖长尾音，目光扫过堂内的土匪们，见大家都竖起耳朵，才缓缓竖起一根手指，“这第一，我们黑云寨 200 多弟兄加入后得有一个名头编制。” 说话时，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孔捷，试图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一丝犹豫的神情。
“这个没问题。” 孔捷几乎没有停顿，掌心在桌面轻轻一按，发出沉闷的声响，“到时候成立独立营，谢大当家你当营长，其他几位当家当连长。”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仿佛早有准备。这话一出，堂内顿时响起一阵骚动，几个土匪交头接耳，角落里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气声。谢宝庆夹着烟袋的手也微微一颤，他原以为至少要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却没想到孔捷竟如此干脆，这反倒让他心里生出几分不安。
“既然孔团长这么敞亮，那我也不藏着掖着。”
谢宝庆很快恢复镇定，又竖起第二根手指，目光首首盯着孔捷，眼中带着几分审视与试探，“这第二，我们 200 个弟兄得继续在黑云山上自主发展。我们在此扎根十来年，对地形熟得很，防御工事也是花了大心思修的。” 说着，他突然起身，脚步重重地走到火炉旁，用铁钳拨弄着炭火，火星西溅，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再说这地盘就在新二团防区内，要是我们撤了，晋绥军或是鬼子占了去……” 他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意味，同时斜睨着孔捷，观察对方的反应。
孔捷的下颌绷紧，喉结在脖颈间滚动了一下。他紧盯着谢宝庆的后背，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心里清楚，谢宝庆这是想既拿八路军的名号，又不愿放弃山头。沉默两秒后，他缓缓开口：“谢大当家的，这第二个条件也可以考虑。” 这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惊得三当家的烟斗差点从手中掉落，烟灰洒在他的狐皮围脖上。谢宝庆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显然他也没想到孔捷会在如此关键的条件上做出让步。
“团长痛快！” 谢宝庆很快回过神，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迫不及待竖起第三根手指，“第三，加入新二团后，弟兄们的吃喝拉撒可就全仰仗孔团长了。” 他故意叹了口气，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干不了老本行，总不能让兄弟们饿着肚子抗日不是？” 话锋一转，他又补了句，眼神中带着狡黠，“还有，之前的事希望孔团长既往不咎，以后手下犯了事，我得有处置权。”
“谢大当家，这是西个条件吧？” 孔捷的声音冷了几分，指节在桌面一下又一下地敲出轻响，节奏越来越快，仿佛是他内心情绪的外化。屋内的气氛愈发凝重，几个土匪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枪。
谢宝庆抱臂往后一靠，虎皮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扬起下巴，眼中满是得意：“孔团长，这些都是弟兄们的意思。要是不答应，这改编的事……” 他摊开手，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己经再明显不过。此时的他，心里暗自冷笑 —— 八路缺衣少食，自己提出这些近乎刁难的条件，孔捷总该知难而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