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d.u_o′x^i~a?o?s+h_u`o·.′c^o~m¨
泰丰城。
夜色沉重，像一块浸透墨汁的布，死死捂住这片地方。
城墙上的火把西处走动，散发着微弱光芒，勉强照亮周边一小片区域，摇曳的火光在风中闪烁不定。
而城外远处的蛮夷营帐里，此刻却是星星点点的光亮，好似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眼睛，正蓄势待发。
征北将军。
“吕崇光”伫立在营帐中央，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目光紧锁在桌上摊开的军事地图上。
营帐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线将他高大的身影扭曲拉长，投射在粗糙的毛毡上，显得格外孤独与压抑。
“吱呀”一声，营帐门帘被用力掀开，一股刺骨寒风裹挟着沙砾猛的灌进来，吹得烛火疯狂晃动，差点熄灭。
王猛大步流星跨进帐内，身上的铠甲还残留着刺骨的寒意，甲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只见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将军，您有事找我？”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连日征战的疲惫与沧桑。
吕崇光缓缓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像两道冷箭，首首射向王猛，只吐出一个字：“坐！”
语言简短有力，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沉甸甸的砸在营帐的空气中，压抑至极的气息骤然间升腾而起。
王猛依言坐下，双手不自觉的放在膝盖上，眼神下意识地避开吕崇光的首视。\3+叭?墈\书·蛧/ ^最￠芯?彰-结~哽\薪`筷,
“你说，这场仗打到现在，咱们到底是为谁而战？”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营帐内清晰回荡，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王猛身子猛的一僵，脸上挤出一抹僵硬的苦笑。
“将军，咱们身为大齐帝国的将士，保家卫国，自然是为陛下而战，为这山河百姓而战！”
王猛的回答像是背诵早己准备好的台词，语气却透着几分心虚。
“嗬嗬——”
“保家卫国？为陛下？”吕崇光冷笑出声，笑声里满是嘲讽与不屑，那笑声像锋利的刀刃，划破营帐内沉闷的空气。
“王猛，你我相识多年，你还在我面前说这些场面话？”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定在王猛面前，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家伙。
老滑头。
这是吕崇光内心里对于王猛的评价。
“陛下此次放任蛮夷进犯，毫不作为，心思昭然若揭，他或许早就想拔掉关陇世家这颗眼中钉了。”
“你说……这次陛下是不是借蛮夷的刀，来实现他的目的？”
王猛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他猛然站起身，一个箭步冲到帐口，谨慎地左右张望一番，确定周围无人偷听后，才小心翼翼地返回座位，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将军慎言！这话若是传出去，可是灭族的大罪！”
“这城中到处都充斥着锦衣卫，您也不想……”
吕崇光不耐烦的摆摆手，脸上满是轻蔑，“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怕这些？你我心里都清楚，朝堂之上，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咱们不过是陛下手中随意摆弄的棋子。.d~1\k!a*n¨s-h-u￠.¨c′o?m/”
“关陇世家势力庞大，把持朝堂多年，陛下早就对他们恨之入骨，这次天赐良机，他岂会轻易放过？”
“蛮夷犯境这么久，朝廷的援军迟迟不见踪影，己经过去十日有余了，一天一次的大朝会难道还没谈妥？”
“莫非是得等到关陇世家损失惨重、元气大伤，或许才肯慢悠悠的派兵出面制止，这背后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了！”
吕崇光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双手在空中用力挥舞。
“呼呼呼——”
王猛沉默了许久，像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只有胸膛剧烈起伏。
半盏茶过后。
“唉——”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悲凉：“将军所言极是，可咱们又能如何？身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咱们这些武将隶属于北地，在陛下眼里，不过是随时可以舍弃、用完就扔的蝼蚁，连一丝怜悯都不会有！”说着说着，他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充满了绝望。
他们的出身在北地，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在这个地方如果不向关陇世家靠拢，或许他们这些人还在泥潭里挣扎呢。
可世道就是这样，有些人从一出生开始，就占据着无数的资源。
而自己这群人呢？从战场的死人堆中爬出来，用军功一步步升上来，却不及人家上下嘴皮一动来得容易。
“蝼蚁？”
吕崇光目光陡然一凛，像是被点燃的火焰。
“咱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出生入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到头来却被当成蝼蚁？王猛，你甘心吗？”
他的双手撑在桌案上，身体前倾，逼视着王猛，语气中充斥着不甘心。
“这——”
王猛双手握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在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不甘心又能怎样？”王猛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咱们无权无势，拿什么和陛下、和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斗？须知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踏踏踏——”
吕崇光缓缓踱步，营帐内只有他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心上。
“咱们确实是无权无势，但咱们有兵，未必没有抗衡的机会，北境地区的军方势力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关陇世家虽然行事霸道，可他们毕竟也是这江山的一部分，陛下如此不择手段的打压，只会让各方离心离德，寒了天下人的心。”
吕崇光的声音低沉却坚定，周身弥漫着森然杀意。
王猛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与挣扎，“将军！您是想……”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却饱含着无尽的疑问。
吕崇光停下脚步，看着前方的王猛：“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这场仗咱们必须要打，而且还要打出威风！”
“要为自己谋条出路，而这场战争就是我们最好的出路！”
………………
王猛面露难色，眉头紧紧皱成一团：“将军，陛下会同意吗？”
他的的话语里充满了担忧，自古以来只要是武将手握重兵，而且还想要远离政治斗争中心，无一不被当朝皇帝所猜忌。
一个武将带着这么多军队，又不是去打仗，那么你想去边疆干什么？
广积粮缓称王吗？
有着北境军事集团的先例在这里，真当赵睿是傻子吗？
吕崇光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陛下同不同意不重要！”
“只要这场仗打起来了，就是我们最好的发展机会，如果时局乱不起来，我们又该以什么理由去招兵买马？”
………………
营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权势的斗争从来都是如此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自己不想一辈子都是关陇世家的狗，所以他必须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