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人渐近,余寂时眯起眼,这才认出这人是张翀。-6?吆?看`书-枉? ¢庚^新·嶵~哙\
褪去照片的平面方框的桎梏,眼前人毫无狡黠之态。一张扁平脸遍布痘坑,塌鼻如钩,面色蜡黄,唇瓣皲裂。三白眼半睁半阖,眼尾低垂,整个人如枯槁朽木,颓败萎靡。
他双臂无力垂落,铐链随动作晃荡,声响愈烈,在空气中炸开,却仍旧唤不醒他半分神志。
此时,陶淞自廊道尽头徐步而来,朝二人及身后的梁方叙略一颔首。
余寂时目光一瞬不瞬,死死咬住张翀的背影,眉心微蹙,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微地蜷了蜷,直至那身影被推进审讯室,彻底消失在眼前,他才缓缓回神。
这时,耳畔传来程迩沉静的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方便具体说说吗?”
陶淞抬腕拭去额角薄汗,眸光温润,轻应一声。
他垂眸思忖片刻,喉结微动,似在斟酌词句,而后缓声道:“队里一直派人盯着一个叫阿放的马仔,主要在萍水、三崖两区活动,推测是某方的下线。·顽_夲_鰰`戦^ ¢庚`新/最!全,这人近日在两区交界处反复踩点,行迹鬼祟,显然在谋划什么。”
他略顿,长舒一口气,语气愈发沉缓:“今日跟踪组发现他行动异常,判断可能进行货物交接,便联系邹副请求支援。我带人围堵,连人带货一锅端了。没想到对面接头人,正是消失已久的张翀。”
余寂时闻言,心脏骤然一缩,心跳停滞一瞬,又愈发急促起来,一股强烈的不安如毒蛇般缠绕在心头,盘踞在胸腔,窒得他呼吸艰涩。
他薄唇抿了抿,眉心积郁的沟壑久久难平,一时竟辨不清此刻该喜该忧。
张翀出现得太过蹊跷,时机巧合,方式诡异,方才那呆滞如木偶的模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甚至没有看懂,这究竟是他精心伪装出的面具,还是真的突遭抓捕后被惊吓到了。′i·7^b-o_o^k/.*c.o\m′
他思绪如麻,愈难理清,忽而肩头一沉。
一只宽厚修长的大掌缓缓落在肩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微微下压,而他倏然抬眸,正撞入身边人笑意潋滟的丹凤眼中,他一时深陷其中,就连指尖的颤意都莫名在此刻停滞住。
“不用焦虑,人抓到了总比找不到强。”程迩唇角轻勾,眼尾上挑拖出一抹慵懒弧度,眼底有一抹兴味隐约闪烁着。
说着,他覆在他肩上的大掌手指一抬,又重重落下,垂眸斜睨他一眼,悠悠说道,“我们回去收拾一下,直接审吧。”
余寂时深吸一口气,胸腔那股滞涩感渐渐化开,他眸光恢复清明,颔首应下。
回到临时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一些材料,两人便重新上楼,直奔审讯室。
推开门时,门轴转动,发出吱呀一声响,尾音拖得极长,诡异而刺耳,余寂时一边落座,一边抬眸看向中央审讯椅上被紧紧铐住的男人,眸光略微一暗。
审讯室灯光冷白,光束直直射向他头顶,落在他鼻梁上,将他脸上的坑洼沟壑照耀得清晰分明。
他身上穿着一身灰色衬衫,牛仔裤短裤,头顶鸭舌帽反戴,像是遭受过沙尘暴洗礼一般,整个人都显得灰扑扑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此刻他双肩垮塌,嘴唇死死下抿,呼吸声在寂静室内格外清晰,不慌乱,也不急促,而是刻意拉长,又深又缓,每一次吸气都鼓动胸腔剧烈起伏,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心中汹涌的波涛。
程迩双臂交叠,姿态闲散,懒洋洋地向后轻轻一靠,肩线松弛,深深陷进椅背,凌厉目光在张翀身上逡巡片刻,眼尾一挑,视线轻飘飘转向身旁人,下颌略抬,示意他先发问。
余寂时会意,修长手指将散乱的材料收拢成一沓,在桌面轻叩两下戳齐,随即他倏然抬眼,眸光冷冽,直直刺对面,声音沉稳:“张翀,客套话就免了,这些天我们一直在找你,你知道么?”
冰冷的声音落入耳中,张翀眼皮猛地一跳,下眼睑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眯缝眼微微睁开,眉心拧成深深川字,双眼眸映出头顶光亮,显现出一丝呆滞的茫然。
他沉默片刻,舌尖舔/过/唇瓣,哑着嗓子,慢吞吞地开口发问:“一直在找我?为什么找我啊?”
唇瓣干裂,渗出暗红血丝,他眼底溢出浓浓的不解,视线左右移动,在两人脸上反复徘徊,脊背始终佝偻,脖颈前伸,透出一丝无辜的意味,这幅困惑模样,着实不像作假。
余寂时一时犹疑,下意识看向程迩,他双臂交叠,修长手指缓慢地敲打着臂肘,也正斜眸看向他,狭长眼眸微微眯起,眸色晦暗难辨。
半晌后,程迩轻垂手臂,大掌在他膝盖上轻轻一拍,算作安慰,紧接着便抬眸望向张翀,眸光如同盛了霜雪,不藏半分情绪,语气冷沉:“不知道我们在找你,你又为什么一直东躲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