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监察司衙门。¨比?奇-中¨闻·蛧/ !追!嶵*欣^蟑.截¨
青砖黛瓦,门前两尊石狮威严肃穆。
苏墨与萧逸尘立于街角茶肆的二楼窗边,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衙门大门。
不多时,一道身影跌跌撞撞,正是醉春楼那华服公子。
此刻他衣衫不整,发髻散乱,面无人色。
他冲到衙门前,对着朱漆大门便是一阵猛捶。
“咚咚咚!”
“开门!我要报案!有妖!有妖女要害我!”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两名腰挎法刀的衙役,懒洋洋地从门内走出,其中一人打了个哈欠。
“嚷嚷什么!天都没亮,还让不让人清静了!晦气!”
另一名衙役上下打量着公子,脸上带着鄙夷。
“妖?我看你才是失心疯了吧!证据呢?没证据就滚远点,再敢在此喧哗,以扰乱公堂之罪,先锁了你再说!”
华服公子急得满头大汗,指着自己的脑袋,语无伦次。
“我……我就是证据!我头痛欲裂,神志不清,定是被那妖女所害!”
“嗤!”
先前的衙役嗤笑出声:“我看你是昨夜风流过度,亏空了身子,跑到这里来寻不痛快!”
“滚滚滚!别在这儿碍眼,监察司是办案的地方,不是给你这种人撒泼打滚的!”
华服公子被推搡得一个趔趄,眼中满是绝望。.3\巴^墈~书*罔¢ ?首`发.
就在此时,一个冷冽的声音自衙门深处传来,不大,却清晰压过了衙役的呵斥。
“让他进来。”
衙役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凝固,转为恭敬。
公孙明缓步踱出,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官袍,法尺悬于腰间。
他只淡淡扫了华服公子一眼,便转向那两名衙役:“去,煮一碗静心汤,让他服下。”
“是,大人!”衙役不敢怠慢,立刻躬身应诺,迅速转身入内。
公孙明对华服公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走向巡察司衙内。
华服公子犹豫片刻,咬了咬牙,踉跄着跟了进去。
茶肆二楼,萧逸尘放下茶杯,眉宇间带着几分凝重。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见公孙大人。”
苏墨看着那紧闭的衙门木门,食指轻轻叩击着桌面,若有所思。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衙门内隐约传来公子时而惊恐尖叫,时而愤怒的咆哮的声。
萧逸尘侧耳倾听片刻,压低声音对苏墨道:“这位公孙大人审案,果然与众不同。”
“他不靠威逼利诱,也不施严刑拷打,全凭那如山铁律般的法理逻辑。”
“听闻他不用问心境,便能从人一句话中,寻出数个破绽,将隐秘尽数吐露。^我¨的+书~城+ ′追*蕞`芯\彰′截′”
话音刚落,巡察司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公孙明手持一份写满了字的供状,缓步走出,华服公子则由一名衙役搀扶着,神情萎靡,显然是耗尽了心神。
公孙明径首走到茶肆楼下,抬头看向苏墨与萧逸尘的位置。
片刻后,他迈步上了楼梯。
“苏墨,又见面了。”公孙明走到桌前,将手中的供词递到他面前,开门见山。
苏墨接过,目光迅速扫过。
上面详细记录了华服公子与那红衣舞女的相识经过;
以及他在迷乱之中,无意间听到的“粮价”、“周家”、“白鹿书院”等零星却关键的字眼。
“你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公孙明声音没有丝毫起伏,静静地看着苏墨。
苏墨将供词放回桌上:“我只是给了他一个清醒过来的选择。”
公孙明手按在腰间法尺上:“你的手段,不合法。”
“以言语诱导,以诗文乱人心神,这在律法条文之中,叫无证之罪,甚至可算作构陷。”
苏墨平静地迎向他的目光:“但它合礼,也合理。”
“若非我以清净诗句,涤荡他被妖气蒙蔽的心神,他此刻依旧是那狐妖的傀儡,沉沦欲海,首至精气耗尽而亡。”
“救人于危难,此为儒家之礼。”
“那狐妖以媚术惑人,手段诡异,恐与城中粮价异动有关,揪出妖邪,安定民生,此为天下之理。”
公孙明眉头微蹙:“本官只认律法。法,是天下人皆需遵守的唯一底线。”
“若人人皆可凭自己的礼、自己的理去行事,去断案,去惩戒,岂不天下大乱?”
苏墨反驳道:“善恶由心,而非由法。”
“若法不能彰善罚恶,那便只是一纸空文,毫无意义。”
“今日之事,若非我出手,那华服公子必死无疑,狐妖继续为祸,粮价的幕后黑手逍遥法外。”
“大人坚守的法,又能奈他们何?”
公孙明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中茶水泛起细微的涟漪。
“律法如堤,虽不能尽善尽美,却是阻挡洪水泛滥、祸乱苍生的最后屏障。”
苏墨摇头:“公孙大人所言甚是。但法,同样可以被人心利用。”
“若执法者心存偏私,那律法便会成为豪强屠戮良善的利刃,而非守护正义的坚盾。”
“就说那青山县王家,若非大人以雷霆手段惩处,孙知县的法,又能给当地百姓带来什么?”
“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礼,是为法立心。它让执法者明白,冰冷的法条背后,承载的是煌煌公义,是鲜活人命。”
“法,是为礼立骨。它让飘渺的道德,有了坚不可摧的底线,不至于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沦为空谈,任人践踏。”
“无礼之法,是酷刑,只会催生暴戾与不公。”
“无法之礼,是空谈,只会滋养虚伪与伪善。”
“只谈法而不谈礼,与只谈礼而不谈法,皆是偏颇,皆难以真正安定天下。”
公孙明端着茶杯,久久未曾饮下。
与上次辩论不同,公孙明脸上出现了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
似是困惑,似是思索,更有一丝极淡的动摇。
良久,他缓缓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嗒”
“你的礼,本官仍是暂不认同。”公孙明站起身,收起了那份供词。
“但你我今日的目标,是一致的。”
他指了指那份供词:“粮价案,狐妖案,背后都隐约指向了周家的某些产业,甚至与白鹿书院的某些人有关。”
“但仅凭这份供词,证据链尚不完整,不足以将他们彻底钉死。”
“我们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自己暴露出更多马脚的机会。”
苏墨微微颔首:“看来,我们想到一处去了。”
公孙明转身,向楼梯口走去,没有再多言。
行至楼梯口,他脚步微顿,并未回头。
“三日后,城东镜月湖畔,水云居别院。等你的消息。”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己消失在楼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