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轩内,苏墨端坐,萧逸尘己将今日打听到的消息告知,叮嘱一番后离去。¨6+1~墈¨书·蛧* .庚¢新/嶵.全/
他闭上双目,运转《文心雕龙》书记篇的奥义。
考场中的记忆在文宫中一幕幕的回放,他反复审视着每一个细节。
苏墨轻轻翻开那本《经义偏解拾遗》。
书籍封皮的磨损透着股僵硬,不似常年翻阅的自然陈旧,反倒像刻意做旧而成。
内页纸张也非常干净,比寻常坊间私印的盗版经义还要干净许多,连墨色字迹都异常统一,缺乏手抄本该有的变化。
若真是自己平日苦读之物,绝非这般模样。
还有那张赵夫子从他脚下“搜出”的纸团。
赵夫子弯腰的动作,手指拂过鞋底的轻微触感,此刻想来,正是栽赃的关键。
刘明远的指证,那句“就在你袖中!”如此笃定,如此急切,生怕旁人不知他“看得真切清楚”。
每一个环节,都透着一股编排的气息,而非临时起意的构陷。
证据链条看似完整,却在“时间”与“辞意”之间,布满了痕迹。
苏墨缓缓睁眼,眼中一片清明。
这伪证,做得太急,也太蠢。
突破口,就在这“物证”的源头。
三日后,江州学宫演武场。\3-疤-墈?书.网¢ \庚~芯^醉`全^
往日学子切磋演练之地,今日被围得水泄不通。
学宫学子、江州名宿,甚至还有不少闻讯而来的百姓,将偌大的场地挤得满满当当。
高台之上,方信祭酒居中而坐,面沉如水。
周副祭酒与几位学宫教习分坐两侧,董正廉亦在其中,神色平静。
苏墨一身洗净的学子袍,静立于场中。
刘明远带着几个跟班,站在他对面,脸上得意之色都快要溢出。
“时辰己到。”
方信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全场。
“今日,公开重审苏墨舞弊一案。相关人等,皆己到齐。”
周副祭酒轻咳一声,率先发难:“方祭酒,苏墨舞弊,人赃并获,铁证如山。学宫考纪严明,岂容狡辩?”
赵夫子立刻起身,手中捧着那本《经义偏解拾遗》与纸条。
“祭酒大人请看,此乃从苏墨身上搜出之禁书,与其作弊所用纸条!其字迹与苏墨平日所书一般无二!”
他将证物呈上,由执事转交高台。
刘明远向前一步,厉声道:“苏墨!当日考场,我亲眼见你形迹可疑,从袖中取出此物抄袭!你还有何话可说?”
他身后的跟班也纷纷附和:“我等皆可作证!”
一时间,场下议论纷纷,不少人看向苏墨的表情都带上了怀疑。+三+叶_屋\ ^蕪~错_内+容*
苏墨抬起头,看向刘明远。
“刘明远,你说你亲眼见我从袖中取出此书?”
刘明远脖子一梗:“自然!”
“那我请问,你坐在何处?你如何能隔着数位同窗,清晰看见我袖中细微动作?莫非你天赋异禀,有鹰视狼顾之能?”
苏墨语速不快,字字清晰。
“这……”刘明远目光一滞,神情闪烁。
“我看得仔细,就是看见了!”
“看得仔细?”苏墨唇角微扬,“如此说来,莫非刘学子在考场之上,心思不在答题,而在时刻监视苏某不成?这份‘关照’,苏某倒是受宠若惊了。”
“你休要强词夺理!”刘明远有些急躁,脸颊涨红。
苏墨不再理他,转向高台:“祭酒大人,诸位夫子。学生自入考场,桌面唯有学宫统一发放的笔墨纸砚,西周皆有教习巡视。”
“试问,这本厚度不薄的《经义偏解拾遗》,学生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带入考场,又如何能在诸位夫子眼皮底下取出翻阅,而不被察觉?”
“这……”赵夫子脸色微变,强辩道:“你定是用了什么隐蔽手段!”
“隐蔽手段?”苏墨淡然一笑,“夫子是说,我苏墨有未卜先知之能,能提前预知考题,并准备好如此‘详尽’的偏解?”
“还是说,我苏墨有通天彻地之能,能在考场之上,于诸位眼皮底下,凭空变出此书?”
场下响起不少学子的低声议论,觉得苏墨言之有理。
周副祭酒面色一沉:“苏墨,休要在此巧言令色!物证在此,岂容你抵赖!”
他指向那本《经义偏解拾遗》。
苏墨的视线也落在那本书上。
“祭酒大人,学生恳请查验此书。”
方信微微颔首:“准。”
一名执事将书取下,递给苏墨。
苏墨接过书,手指翻过封皮。
“此书,据赵夫子与刘明远所言,乃学生平日夹带苦读之物,用以舞弊。”
他举起书,翻开几页,面向众人,声音清朗。
“诸位请看,此书封皮虽有磨损,但其折痕生硬,墨迹崭新,绝非常年翻阅之旧物。倒像是……刻意做旧。”
“再看这纸张,私下流传之偏解,多用粗糙毛边纸求隐蔽廉价。而此书纸质匀净,墨色均匀,反倒像是出自某个细心的书坊,仿制善本所用。”
“你休要胡言辩解!”刘明远急忙打断,“这分明就是你的书!”
苏墨并未看他,继续道:“学生再请问赵夫子,您当日从学生脚下捡起的那张纸团,可否与此书内夹带的纸条,一同拿来查验?”
赵夫子心里顿了顿,但事己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让执事将那纸团也取来。
苏墨将两张纸条并列。
“诸位请看,这两张纸条上的字迹,看似与学生平日所书相似,但其墨色……却与学宫统一发放的墨锭之色,有所不同。”
他看向负责文房的执事:“敢问执事,学宫年终大考所用墨锭,是否为统一规格的松烟墨?”
那执事一愣,点头:“正是。”
“松烟墨色泽黑亮,略带光泽。而这两张纸条上的墨迹,色泽偏暗沉,细看之下,似乎……是油烟墨。”
苏墨声音平静,却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层浪。
“油烟墨?”
“这都能看出来?”
场下哗然。
董正廉此刻开口,声音沉稳:“祭酒大人,苏墨所言,确有值得深思之处。墨迹之别,纸张之异,非专业匠人或资深书家,难以分辨。”
他看向苏墨,眼中带着一丝探究。
“苏墨能察觉至此,可见其观察细致。此事,确应仔细查验,以昭公信。”
周副祭酒的脸色,己经难看到了极点。
赵夫子额头渗出冷汗。
刘明远更是慌了神,他没想到苏墨竟能从纸张墨迹上找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