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峥的话音，在大堂内久久回荡。′墈/书′君~ ?最`芯-彰￠踕~庚·薪,哙¨
所有人的狂热，都被这句沉静的话语压了下去。
他们看着李峥，等着他揭晓答案。
李峥没有继续说。
他转身，拿起一支粉笔，走向身后那块临时竖起的巨大黑板。
“吱——”
粉笔划过黑漆板面，发出轻微而刺耳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那支小小的粉笔头。
三个词，被他用一种方正、有力的字体，写在了黑板上。
山炮。
颗粒火药。
蒸汽机。
代表们面面相觑，这些词，他们大多闻所未闻。
只有赵云、周铁山这些军事主官，在看到“山炮”二字时，眼神微微一动。
李峥放下粉笔，转过身，用手敲了敲黑板。
“同志们，我们打赢了反围剿，靠的是什么？”
“是技术！”周铁山嗓门最大，抢先回答，“是咱们的‘人民炮’！”
“没错。”李峥点头，“是技术优势，让我们用最小的代价，取得了最大的胜利。”
“但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严厉。
“我们的技术，还很脆弱，很初级！”
“我们的炮，太重了！笨重得像一头贪睡的肥猪！只能放在城墙上，等着敌人来撞。”
“一旦到了野外，到了山地，它就是一堆废铁！我们的步兵，将失去最有力的掩护！”
周铁山脸上一红，想起了战斗中调动火炮时的艰难，默默低下了头。
李峥的手指，又指向了第二个词。
“颗粒火药。”
“我们的火药，威力够大，但不够稳定。就像一个脾气暴躁的醉汉，时而凶猛，时而疲软。”
“这导致我们的炮弹，射程和威力，都无法做到精准控制。”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粉末火药，装填起来太慢了！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装填慢一息，就可能导致整个战局的失败！”
台下的将领们，神情愈发凝重。\d¨a?s_h,e+n^k?s′.*c^o_m+
胜利的喜悦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对自身弱点的清醒认知。
“所以，”李峥的声音铿锵有力，“第一个五年计划，军事上的核心目标，就是解决这两个问题！”
“我们要研发一种全新的、更轻便的火炮！它要能用骡马拖拽，能翻山越岭，能时刻跟在我们的步兵身边！我管它叫，山炮！”
“我们还要改良火药的配方和形态！我们要让它变成大小均匀的颗粒！让每一颗火药，都蕴含着同样强大的力量！让我们的火炮，打得更远，更准，更快！”
大堂内，一片寂静。
所有将领的眼中，都爆发出灼热的光。
如果说之前的胜利，让他们感受到了火炮的威力。
那么李峥描绘的这幅蓝图，则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战争形态！
能跟着军队跑的炮！
威力更强、射速更快的炮！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的军队，将成为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可以在任何地形发动毁灭性打击的钢铁之师！
赵云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他仿佛己经看到，在广阔的平原上，自己的骑兵在炮火的掩护下，向着敌人的军阵，发起摧枯拉朽的冲锋。
那将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然而，李峥的目光，却从前两个词上移开，落在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让人费解的词上。
蒸汽机。
“山炮和颗粒火药，是为了让我们能打赢下一场战争，保卫我们的革命果实。”
李峥的声音，变得深沉而悠远。
“但我们革命，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打仗。”
“是为了建设一个全新的世界。”
“一个富足、强大，人民真正当家作主的新世界。”
他指着“蒸汽机”三个字，一字一顿地说道。?嗖`飕+小·税￠旺. \无,错_内￠容,
“而这个东西，就是建设新世界的钥匙。”
代表们彻底糊涂了。
蒸汽？那不是烧水时冒出来的白气吗？
那东西，怎么就成了建设新世界的钥匙？
李峥看着台下那些茫然的脸，他笑了。
他没有解释复杂的物理原理，而是问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同志们，你们都烧过开水吧？”
“你们有没有见过，水烧开的时候，壶盖被顶得‘噗噗’首跳？”
台下的人们，纷纷点头。
这是再常见不过的景象了。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李峥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引导性，“那薄薄的一片水汽，为什么能顶起一个沉重的铁壶盖？”
“那是因为，水变成了蒸汽，它的力量，变大了无数倍！”
“那一片小小的蒸汽，蕴含的力量，或许比一个成年人的力气还要大！”
“如果，我们能把成千上万片蒸汽的力量，聚集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李峥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顺着他的话去想。
无数蒸汽的力量聚集在一起……那该是多大的力量？
公输鉴这位老工匠，浑浊的眼睛里，突然爆出一团精光。
他死死地盯着“蒸汽机”三个字，嘴唇哆嗦着，仿佛想到了什么，却又抓不住。
李峥的目光，落在了公输鉴的身上。
“总工程师，我问你，我们现在的水力锻锤，是不是只能建在河边？”
公输鉴下意识地点头：“然也，无水，则轮不动。”
“那如果我们有了一种新的力量，一种不需要水流，只需要烧开水就能驱动的力量，我们是不是可以在任何地方，建造锻锤？”
公输鉴的身体，猛地一震。
李峥的声音，充满了无穷的魔力，他描绘着一幅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画卷。
“同志们，你们想象一下。”
“我们有了一种机器，它不需要牛马，也不需要人力，只需要不断地给它‘喂’煤炭和水，它就能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钢铁巨兽，日夜不停地转动。”
“我们把它用在纺织厂，纱锭飞转，一天织出的布，比现在一百个工人一个月织的还多！”
“我们把它用在矿山，它能驱动巨大的轮子，把几千斤的矿石，从百丈深的矿井里，轻而易举地拉上来！”
“我们把它装在车轮上，它就能拉动上百节车厢，载着我们的货物和战士，在钢铁铺成的道路上，日行千里！”
“我们把它装在船上，它就能驱动巨大的铁桨，让我们的战舰不靠风帆，逆流而上，纵横西海！”
大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李峥描绘的这幅“蒸汽世界”的图景，震撼得魂飞魄散。
不需要牛马，铁疙瘩就能自己拉着车跑？
日行千里？
纵横西海？
这不是神话吗？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可说出这话的人，是李峥。
是那个带领他们打土豪、分田地，用“人民炮”轰垮了袁绍大军的李峥！
他说的话，从来没有落空过！
“同志们！”
李峥猛地提高了声音，振臂高呼，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我们解放的，不应仅仅是我们的身体！”
“我们更要解放的，是我们的思想！是我们的生产力！”
“我们要用科学的力量，去撬动这个腐朽的世界！”
“我们要用钢铁和蒸汽，去铸造一个崭新的时代！”
“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的，属于人民的工业时代！”
“我宣布，冀州革命委员会第一个五年计划，正式启动！”
轰——
压抑到极点的寂静，瞬间被山呼海啸般的热情所引爆。
“万岁！委员长万岁！”
“为了新世界！”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们挥舞着拳头，激动得满脸通红，热泪盈眶。
他们或许还不能完全理解“工业时代”的含义。
但他们听懂了那句话。
用科学的力量，去铸造一个崭新的时代！
他们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在参与的，不仅仅是一场改朝换代的战争。
而是一场，彻底改变人类命运的，伟大的革命！
……
就在安平的礼堂内，工业革命的号角被吹响之际。
数百里外的幽州，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公孙瓒的大帐内，刘备手捧着一份从安平流传出来的《赤星报》，久久不语。
报纸的油墨味，混杂着粗麻纸特有的气味，钻入他的鼻腔。
上面那篇名为《我们的权力来自谁？》的社论，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他身后的关羽，抚着长髯，丹凤眼微眯，眼中同样闪烁着复杂的光。
张飞则在一旁来回踱步，显得烦躁不安。
“大哥！你看这破报纸看了三天了！”
“那李峥就是个反贼！咱们是汉室宗亲，跟他不是一路人！”
刘备缓缓抬起头，目光中带着深深的迷茫。
他看着关羽，又像是自言自语。
“云长，翼德。”
“我们起兵，是为了匡扶汉室，解救黎民于水火。”
“可……可报上说，安平的百姓，分到了田地，孩子能进学堂，工人有饭吃，有活干，脸上都有笑容。”
他将报纸摊开，指着上面的一行小字。
“这里写着，他们烧了皇帝的诏书，说他们的权力，来自人民。”
刘备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如果……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
“那我们浴血奋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龙椅，还是为了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报纸上说的这种日子？”
“如果，汉室，才是那个让百姓受苦的根源……”
“那我们，究竟是匡扶正义，还是在……助纣为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