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楼之上,死寂无声。′1+4?k,a^n?s?h*u/._c!o~m?
颜良僵硬的脖颈缓缓转动,视线从那片血肉模糊的屠场,移向了自己掉落在地的环首刀。
他不信。
他不信人力能有此威。
“妖法……”
他干裂的嘴唇里,挤出两个字。
“一定是妖法!”
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他猛地捡起刀,双目赤红,青筋自脖颈暴起,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疯狂的气息。
“匪首李峥!你这妖人!”
颜良对着城头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有种便出来与我决一死战!用这等鬼蜮伎俩,算什么英雄!”
城头之上,依旧是死一般的沉默。
这种沉默,比任何嘲讽都更让他感到屈辱。
“将军,我们……”副将颤抖着上前,想劝他收兵。
“闭嘴!”
颜良猛地回头,一脚将副将踹翻在地。
他翻身下楼,夺过一匹战马,疯了一般冲向溃逃的兵线。
“噗嗤!”
手起刀落,一个跑在最前面的溃兵,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溅了颜良一脸,让他看起来更加狰狞。
“后退者,死!”
他勒住战马,环首刀指向那些被他吓住的溃兵,声音嘶哑地咆哮。
“都给我回去!冲!给我冲上去!”
溃兵们停下脚步,惊恐地看着状若疯魔的主将。′1+4?k,a^n?s?h*u/._c!o~m?
一边是身后主将的屠刀,一边是前方城墙上那吞噬一切的雷鸣。
恐惧,在他们眼中凝固。
“督战队!”颜良的怒吼响彻战场,“上前!将他们都给我压回去!但有后退一步者,立斩无赦!”
中军的督战队迟疑了一下,但在颜良杀人般的目光下,还是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明晃晃的刀剑,架在了溃兵的脖子上。
“回去!”
“冲啊!”
“不冲也是死!”
在督战队的屠刀逼迫下,求生的本能被彻底压垮。
一部分士兵发出了绝望的哭喊,他们丢掉了盾牌,丢掉了理智,像一群被驱赶的牲畜,再次掉头,混乱不堪地冲向那片死亡的开阔地。
他们不再是为了功勋,也不是为了赏赐。
他们只是想在两面夹击的屠刀下,找一条虚无缥缈的生路。
……
城墙之上,李峥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身边的炮兵营长王炮,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书记长,敌军重新进入射程,队形密集。”
李峥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王炮会意,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红色令旗。
“二号弹药,霰弹!”
他的声音,像机器一样精准,不带任何情感。~2`芭\看′书+旺` ¢追¨最.新`璋?节`
“目标,敌军被驱赶集群,一轮齐射!”
“放!”
轰!轰!轰!
更加密集的雷鸣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二十门火炮同时喷出了死亡的烈焰。
二十片由无数铁珠和铁砂组成的扇形弹幕,像死神张开的巨网,瞬间笼罩了那支被强行驱赶的队伍。
“噗噗噗噗噗——”
那声音不再是穿刺,而是血肉被瞬间撕碎、打烂的闷响。
刚刚被迫转过身的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整个身体就在弹雨中化作一团血雾。
后面的人,被前面同袍爆开的血肉溅了一身,然后自己也步了后尘。
这是一场来自敌我双方的双重屠杀。
来自城墙的钢铁风暴,和来自后方的督战队屠刀,共同构成了一座绝望的地狱。
这一下,袁军士兵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完全、不可逆转地击溃了。
“啊——!”
一个士兵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他扔掉武器,不再向后跑,而是疯了似的朝侧翼的原野冲去。
他宁愿跑死在荒野里,也不愿再留在这片战场上一息。
一个人的崩溃,引发了山崩海啸般的连锁反应。
“跑啊!”
“不打了!不打了!”
“魔鬼!他们是魔鬼!”
整个袁军阵线,彻底崩解了。
士兵们不再是溃退,而是西散奔逃,像一群被捅了窝的蚂蚁,漫山遍野,再也无法形成任何有效的组织。
督战队也懵了。
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条线的溃兵,而是从西面八方冲击而来的洪流。
几个督战队的军官试图挥刀弹压,但瞬间就被狂乱的人潮淹没,踩成了肉泥。
颜良骑在马上,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自己的军队,在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内,从一支气势汹汹的虎狼之师,变成了一盘谁也无法收拾的散沙。
他的督战队,他的亲兵,他引以为傲的军威,在那毁天灭地的雷鸣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为什么……”
他喃喃自语,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茫然和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无能狂怒,不仅没有挽回败局,反而像一剂催化剂,让军队的崩溃来得更快,更彻底。
他的残暴,他的愚蠢,在此刻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
“堂兄……颜将军他……他疯了。”
后方的小山丘上,公孙越的副将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抖。
公孙越没有说话。
他的手,死死地攥着马鞍的鞍桥,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他的目光,没有看在战场上咆哮的颜良,也没有看那些西散奔逃的袁军。
他的视线,像被磁石吸住一般,死死地钉在安平的城墙上。
那片还在飘散着硝烟的城墙。
“不是他疯了。”
公孙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是这个世道,要疯了。”
副将不解地看着他:“堂兄,您说什么?”
公孙越缓缓地转过头,他的眼神中,己经没有了初来时的半分轻视,只剩下一种混杂着恐惧、震撼与极度渴望的复杂光芒。
他看着自己的副将,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看到的是颜良的愚蠢,我看到的……”
他顿了顿,仿佛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是战争的规矩,被改写了。”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决绝,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全军后撤十里!安营扎寨!”
“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靠近安平城墙五里之内!”
“派最好的斥候,给我绕过去,去查!我要知道那雷声到底是什么!我要知道它的射程,它的威力,它发射一次需要多久!”
“还有!”公孙越的呼吸变得急促,“派人,用最快的速度,八百里加急,回幽州!”
“告诉兄长!”
“我们找到的,可能不是什么新马具……”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那片血肉横飞的屠场,和城墙上那冰冷沉默的轮廓。
“而是一把……能决定这天下归属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