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峥大步走进指挥部，陈默正埋首于一堆竹简和纸张中，眉头紧锁。1\3·1?t`x~t?.^c+o!m￠
“陈默。”
陈默抬起头，看到李峥眼中闪烁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委员长，水力锻锤的木料和铁料都己按最高优先级调拨，公输先生那边……”
李峥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那不够。”
他走到陈默面前，声音低沉却有力。
“一个公输鉴，加上一个我，能造出水力锻锤。”
“但我们只有一个公输鉴，一个我。”
李峥的目光扫过窗外那片热火朝天的工业区。
“这远远不够。”
陈默愣住了，他有些不解：“您的意思是？”
“我要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成为公输鉴！都成为李峥！”
李峥一拳砸在桌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计件薪酬，能激发人的力气，但力气有尽头。”
“我们需要一种新的东西，一种能激发人脑子里智慧的东西，一种能点燃人心中火焰的东西！”
陈"那是什么？"
李峥的嘴角勾起，说出了西个字。
“精神激励。”
他看着满脸困惑的陈默，一字一句地解释。
“我们要发起一场运动，一场竞赛。”
“我们要告诉所有人，在这片土地上，最光荣的事情，不是当官，不是发财，而是用自己的双手和智慧，为人民，为我们共同的事业，做出最大的贡献！”
“我们要评选出最优秀的工人，最杰出的匠人，我们称他们为——”
李峥的声音带着一种魔力。
“劳动模范！”
……
第二天清晨，整个红星工业区仿佛被一夜之间染成了红色。\欣*丸~夲_榊?颤~ ,蕪′错!内?容?
一条条崭新的红布横幅，挂满了厂房、宿舍、食堂的每一个角落。
黑色的墨迹在红色的底布上，显得格外醒目。
“争当劳动模范，为人民多炼一块钢！”
“技术革新无上光荣，因循守旧就是落后！”
“谁是根据地最可爱的人？是辛勤劳动的你我他！”
工人们走出宿舍，看到这些标语，先是惊奇，随即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劳动模范？这是什么官？”一个年轻的矿工问。
“屁的官！”旁边的老工匠敲了他脑袋一下，“没看报纸上说吗？这是荣誉！最大的荣誉！”
《赤星报》的头版，用前所未有的大号字体，刊登了李峥署名的文章——《论劳动模令在革命事业中的伟大意义》。
报纸还专门开辟了一个全新的版块，叫作《模范风采》。
第一天的版面上，就报道了两个人。
一个，是改良了淬火工艺，让刀具硬度提升一成的铁匠王大锤。
另一个，是提出了新的记账方法，让仓库物资流转效率提高两成的女工。
报道里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朴素的事实和一张简单的木刻肖像。
但就是这样两篇小小的报道，却在整个工业区里，投下了一颗石子。
“王大锤上报纸了！”
“我隔壁的翠花也上去了！就因为她算数快！”
“这……这上报纸，比给十个红星币还风光啊！”
一种微妙的气氛开始在工人群体中蔓延。
人们干活时，眼神都变了。
以前是盯着手里的活，现在，却时不时地瞟向身边的同伴，带着一丝不服气的竞争意味。?y￠a¨n~h.u,a¨l^u?o..`c\o-m+
三天后，第一届“红星工业区劳动模范表彰大会”，在新建的露天广场上召开。
广场上人山人海，数千名工人和士兵代表，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用木头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李峥亲自主持。
“同志们！”
他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遍了整个广场。
“今天，我们在这里，不是为了表彰将军，也不是为了表彰官员。”
“我们，要表彰我们自己的英雄！我们工人阶级的英雄！”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经人民委员会研究决定，授予两位同志‘特级劳动模范’称号！”
陈默高声念出了第一个名字。
“总工程师，公输鉴同志！”
公输鉴愣住了。
他被身边的工匠推着，有些茫然地走上高台。
他一生潦倒，受尽白眼，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站在万众瞩目的中央。
李峥亲自走上前，将一条鲜艳的红绸带，郑重地斜披在他的身上。
然后，又将一朵用红纸扎成的大红花，别在了他的胸前。
“公输先生，”李峥握住他冰冷粗糙的手，“你让河水为我们打铁，你解放的是千万双劳动者的手。人民，感谢你！”
公输鉴的嘴唇哆嗦着，浑浊的老眼里，有泪光在闪动。
“第二个名字！”陈默的声音再次响起，“爆破工程队队长，李二狗同志！”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汉子，手足无措地走上了台。
他就是第一次爆破太行山的总指挥，一个从普通矿工提拔起来的队长。
他紧张得满头是汗，连路都快不会走了。
李峥同样为他披上红绸，戴上大红花。
“李队长，”李峥拍着他结实的肩膀，“你用雷霆为我们开山，你为工业流淌的钢铁洪流，炸开了第一道关口。人民，感谢你！”
李二狗这个七尺高的汉子，面对过炸药爆炸都面不改色，此刻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委员长……我……俺就是一个粗人，俺不配啊……”
李峥将他拉了起来。
“不，你配！”
“所有靠自己的双手和智慧，为人民创造价值的人，都配得上最高的荣誉！”
李峥转向台下数千双灼热的眼睛，高举起手臂。
“让我们向劳动模范，致敬！”
广场上，先是短暂的寂静。
随即，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和掌声，冲天而起！
这掌声，不是送给高高在上的委员长，而是送给台上的工匠和矿工。
是送给他们自己。
这一刻，所有工人的眼中都燃起了一团火。
那是一种名为“荣誉感”和“渴望”的火焰。
当成为“劳动模范”比得到任何金钱都更光荣时，一种无形的、却无比强大的力量，被彻底引爆了。
……
大会之后，整个工业区疯了。
不再需要监工的催促，不再需要计件薪酬的刺激。
工人们自发地组织起了一个个“技术攻关小组”。
锻造车间里，一群铁匠围着一个炉子，彻夜不眠地争论着新的热处理方案，只为了能让护甲的防护力再提升一点点。
木工房里，几个木匠为了一个齿轮的咬合精度，用尺子量了上百遍，画了上百张草图。
就连食堂里，几个负责做饭的妇人，都在研究如何搭配伙食，能让工人们吃得更有力气。
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
他们想上报纸，想让自己的名字和肖像被印出来。
他们想在下一次表彰大会上，也能披上那条红绸带，戴上那朵大红花！
创造的活力，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工业区的每一个角落里喷涌。
每天，陈默的办公室里都会收到几十份甚至上百份来自基层的“合理化建议”和“技术革新报告”。
有大有小，有的异想天开，有的却极具价值。
整个工业区，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并且能自我优化的恐怖机器。
废弃的陶窑里，程昱的脸色惨白。
他手里捏着一张不知从哪弄来的《赤星报》，报纸因为手心的冷汗而变得褶皱。
“疯了……都疯了……”
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看到了比开山裂石的“人间雷霆”更可怕的东西。
李峥……他竟然在用“荣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作为燃料！
他点燃了每个人心中的欲望，不是贪婪，而是渴望被承认的欲望！
“他不是在造兵器，他是在造神……他在把每一个凡人，都变成愿意为他粉身碎骨的狂信徒！”
程昱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这个以思想为薪柴，以民众为基础，以技术为熔炉，以荣誉为催化剂的体系……
它己经不是怪物了。
它是一个正在自我膨胀、吞噬一切的……世界！
就在这时，工业区的方向，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打断了程昱的思绪。
他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河滩边，公输鉴带着一群工匠，激动地冲向指挥部。
“委员长！委员长！”
公输鉴那苍老的声音，第一次充满了少年般的狂喜。
“成了！成了！”
“水力锻锤的主体，提前三天，完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