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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县外一处废弃的陶窑里,程昱拨了拨油灯的灯芯,豆大的火苗挣扎着,将他枯坐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壁上,扭曲不定。
他面前铺着一卷空白的竹简,笔尖饱蘸浓墨,却迟迟没有落下。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那一声开山裂石的巨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那片被炉火映红的夜空,如同一个巨大的伤口,在他眼底反复烙印。
他闭上眼,想驱散这些画面,可更多的细节却涌了上来。
分到田地后,百姓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狂热。
扫盲夜校里,那些成年人握着木炭笔,一笔一划学习自己名字时的专注。
还有那句在田间地头、工厂矿山随处可闻的口号——“为了新华夏!”
这一切,都和那声惊雷,那片红云,那源源不绝的钢铁洪流,交织在一起。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中满是血丝。
不对!
这一切都不是孤立的!
程昱感觉自己像一个站在棋盘外的观棋者,终于看清了对手那盘环环相扣、令人不寒而栗的棋局。
妖言般的思想,是薪柴,点燃了民众心中潜藏的欲望与仇恨。^j+y*b/d+s+j\.!c-o′m-
民众被动员起来,就成了无数双寻找矿石的手,无数双开垦荒地的脚。
神迹般的技术,是熔炉,将这些不起眼的矿石,炼化成了坚不可摧的钢铁。
而钢铁,又被锻造成锋利的武器和坚固的甲胄,去保卫这个体系,去夺取更多的土地和人口,去传播那妖言般的思想。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
一个能自我供血、自我强化、不断膨胀的可怕怪物!
它从民众中汲取力量,又用创造出的力量反哺民众,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与这个怪物血脉相连,休戚与共。
想通了这一层,一股寒气从程昱的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他浑身一颤,再也无法安坐。
他抓起毛笔,蘸着浓墨,几乎是戳着在竹简上写下了第一行字。
“昱,叩禀明公。”
“安平之贼,非流寇,非黄巾,乃心腹大患也!”
他笔锋一顿,脑中闪过袁绍、韩馥之流对李峥“泥腿子”的评价,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冷笑。
一群只知争名夺利的蠢物,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此贼之志,非在一州一郡之得失,而在倾覆天下,再造乾坤!”
他换了一口气,笔走龙蛇,速度越来越快,仿佛要将胸中的恐惧与震撼,尽数倾泻于笔端。~晓.说·宅, ·庚`新+嶵\全-
“其所恃者,非兵法韬略,乃变法之道!”
“昱潜入其境,亲眼所见:以工为基,钢水横流,昼夜不息,产能之巨,骇人听闻;以民为本,分田授地,人人狂热,甘为驱使,其心之齐,前所未闻;以学为用,扫盲识字,格物致知,开启民智,其行之远,闻所未闻!”
“此三者互为表里,己成燎原之势,非人力可阻!”
写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看着竹简上的字迹,感觉还不够。
这些描述,仍旧无法让远在济南的主公,体会到自己万分之一的恐惧。
他想起了那声惊雷。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写下了最后的断言。
“贼首李峥,己得‘天雷’之法,能于百步之外,开山裂石。昱亲见万斤巨岩,应声而碎,化为齑粉。”
“此乃人间之雷霆,非鬼神之力!”
“袁本初之流,拥兵自重,视其为癣疥之疾,殊不知其己病入膏肓!若轻敌冒进,必为李峥所破,身死名裂,可立待也!”
“故,昱泣血叩请明公:”
“当收敛锋芒,厉兵秣马,静观其变。坐视袁绍与李峥相争,待其两败俱伤,明公再取天下,方为上策!”
“切记,切记!”
“于此獠羽翼未丰之际,万不可撄其锋芒!”
写完最后一个字,程昱手中的毛笔“啪”的一声,从中折断。
他瘫坐在草席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早己被冷汗浸透。
他不知道主公会不会相信这封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的信。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说出来。
这是他身为谋士的职责。
“来人!”他嘶哑地喊道。
一道黑影从窑外的黑暗中闪入,单膝跪地。
“先生有何吩咐?”
程昱用颤抖的手,将竹简卷起,用火漆仔细封好。
“此物,十万火急,亲呈主公。日夜兼程,不得有误。”
他死死盯着黑影的眼睛。
“你若身死,此物必须焚毁,明白吗?”
“喏!”
黑影接过竹简,揣入怀中,再次一拜,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里。
程昱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走出陶窑,遥望着远处那片依旧映着红光的天空,心中一片冰凉。
天下,要大乱了。
而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大乱中,这个名为李峥的怪物,又会成长到何种地步?
……
与此同时,红星工业区的临时指挥部里,灯火通明。
李峥刚刚放下手中的图纸,正准备去巡视一下夜班的生产情况,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公输义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这位平日里沉稳如山的总工,此刻脸上却写满了焦急。
“委员长!”
“公输总工,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李峥递过去一杯热水。
公输义摆了摆手,一口气跑到李峥面前,指着窗外堆积如山的钢锭,嗓门大得像在吵架。
“钢!我们的钢是够了!堆得跟山一样高!”
他喘了口气,话锋一转,语气里充满了无力感。
“可是委员长,我们的铁匠,快要累死了!”
“现在兵工厂里所有的铁匠,连带学徒,一天十二个时辰轮着打,手都抡出火星子了,一天也打不出几套合格的板甲!”
公输义一拍大腿,几乎要跳起来。
“要给第一师那几千号人全部换装,照这个速度,就算把所有铁匠的胳膊都打断,没个几年也根本完不成啊!”
“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