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牟田口廉也的将官刀鞘滴落,在缅甸红土上洇出暗褐色的斑点。*k~a¢n^s_h^u^j`u~n·.?c^c\这位日军第15军司令官站在临时搭建的竹制指挥所内,透过望远镜凝视着远方腾起的黑烟。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三小时前,第33师团的最后一次通讯中出现了英国国歌的旋律。
"八嘎!"他突然暴起,军刀劈碎了桌上的作战沙盘,"那些白皮猪竟敢用天皇陛下的电台播放他们的肮脏音乐!"
参谋们像受惊的鹌鹑般缩着脖子。只有参谋长加藤永少壮着胆子开口:"阁下,33师团的浮桥部队恐怕..."
"闭嘴!"牟田口转身时,眼镜片上闪过一道寒光。他抓起电报撕得粉碎,纸片如樱花般飘落在泥水里。"给饭田祥二郎司令发报,请求调遣第56师团的重炮联队。"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这是最危险的信号,"我要把那些印度杂种和他们的英国主子一起轰进地狱。"
指挥所外,一队缅甸劳工正被日军士兵驱赶着搬运弹药箱。牟田口的目光落在某个弯腰驼背的老人身上,突然拔出南部十西式手枪。
"砰!"
老人应声倒地,鲜血从后脑勺汩汩流出。士兵们僵在原地,听见他们司令官的呢喃:"看见了吗?这就是反抗的下场。"他吹散枪口的青烟,"把尸体吊在村口,让那些钦族老鼠看看。"
仰光司令部里,木村兵太郎中将正用丝绸手帕擦拭他的荣誉佩剑。这把由天皇亲自赐予的军刀,刀柄上缠着代代相传的紫色系带。.g¨u`g_e?b.o?o·k?.,c_o?m.窗外传来军乐队排练《君之代》的旋律,与他桌上收音机里东京广播的钢琴曲奇妙地交融。
"阁下,牟田口将军的急电。"副官跪着递上文件,额头几乎贴到榻榻米。
木村读完电报,突然用刀尖挑起桌上的水蜜桃。果肉被精准地剖成两半,汁水滴在牟田口的求援电文上。"告诉那个狂妄的笨蛋,"他慢条斯理地说,"帝国陆军不需要连土著都对付不了的废物。"
当副官退下后,木村拉开抽屉取出一封密信。火漆印上是东条英机的私人徽记。他轻轻抚过信中那句"缅甸战局关乎帝国南进战略全局",嘴角浮现出冷酷的笑意。窗外的棕榈树影投在他脸上,将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伤疤分割成明暗交织的条纹——那是南京战役留下的纪念。
俘营的铁丝网上挂着清晨的露珠。二等兵佐藤一郎蜷缩在角落里,用指甲在腿上刻下又一道伤痕。三十西道,代表他被俘的天数。远处传来英国卫兵的笑声和咖啡的香气,这比任何酷刑都更折磨他的武士灵魂。
"喂,东京来的。"隔壁的朝鲜籍劳工金偷偷塞来半块压缩饼干,"听说今天要转运战俘。"
佐藤打掉饼干:"我不吃敌人的施舍!"他的吼声引来看守的注意,连忙改用家乡方言咒骂。这些天他总梦见九州老家的梅园,父亲穿着旧陆军制服在树下刨腹的场景反复出现。
金翻了个白眼,用日语嘀咕:"装什么武士,你不过是个被学生运动吓破胆的逃兵役者。`微`趣^小,税·网! ′免\废_越¨黩_"他忽然压低声音,"知道吗?他们说今天来视察的是那个英国亲王。"
佐藤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被俘那天的恐怖回忆——那个站在燃烧坦克上的金发恶魔,用流利的东京腔对溃散的日军喊话:"放下武器,我保证你们能活着吃到明天的米饭。"
晨光突然被阴影遮蔽。佐藤抬头看见个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英国军服外随意披着件钦族猎人的兽皮坎肩。那人蹲下身时,佐藤看清了他冰蓝色的眼睛和左眉那道细小的疤痕。
"你的伤口感染了。"乔治亲王用日语说,声音比佐藤记忆中的更加温和。他转头对军医吩咐,"给这个人用磺胺,剂量加倍。"
佐藤猛地抓住铁丝网:"为什么?!"他的指甲折断流血,"为什么不让我们光荣战死!"
亲王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昨天在你们第18联队的指挥部找到的。收信人是佐藤一郎,邮戳是长崎。"
佐藤颤抖的手指碰到家书时,听见亲王用只有他能听清的声音说:"真正的勇气不是赴死,而是活着赎罪。"这句话像子弹般击穿了他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当亲王走向下一个战俘时,这个曾经的军国主义少年把脸埋进母亲的来信里,无声地痛哭起来。
月光被乌云吞噬的深夜,牟田口亲自率领着五百名精选的"决死队员"。他们脱去军装上衣,只缠着印有旭日标志的白布带,每个人的背包里都装着五公斤炸药。
"诸君,"牟田口的声音在黑暗中像毒蛇吐信,"今夜我们要用大和魂的火焰,洗净33师团的耻辱。"他拔出军刀指向河对岸的英军阵地,"天皇陛下——"
"轰!"
突如其来的爆炸将他的演说截断。牟田口踉跄着跪倒在地,右耳只剩血肉模糊的窟窿。他茫然地望向天空,那里有十几朵伞花正在绽放——不是空降兵,而是照明弹。刺眼的白光下,他的"神风特攻队"完全暴露在河滩上。
"嗒嗒嗒——"
对岸的维克斯机枪开始收割生命。牟田口看见加藤少佐的胸口突然绽开碗大的血花,那个总是偷偷写和诗的年轻人像断线木偶般栽进河里。
"阁下!快撤!"传令兵拽着他往后跑,"这是陷阱!"
牟田口挣脱开来,举起军刀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下一秒,他的视野被橙红色的火焰填满。飞虎队的P-40从低空掠过,火箭弹将河滩变成炼狱。在失去意识前,牟田口恍惚看见对岸有个金发身影举着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这场屠杀。
仰光司令部的樱花树下,木村兵太郎慢慢品味着最后一瓶清酒。收音机里,东京玫瑰甜美的声音正在播报缅甸战局的"战略性转进"。远处传来爆破声——工兵正在销毁无法带走的物资。
"阁下,所有文件都己焚毁。"副官递上份名单,"这是......自决军官们的名录。"
木村扫了眼最上方牟田口的名字,轻笑出声:"那个蠢货总算做了件正确的事。"他拿起放在膝上的军刀,突然问道,"田中君,你说英国那位亲王现在在做什么?"
副官低着头:"恐怕...正在庆祝胜利吧。"
"不。"木村拔出军刀,刀身在月光下如一泓秋水,"他正在给士兵们写悼亡信。"他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腹部,"这就是我们输给他们的原因。"
当第一缕血线渗出和服时,远处传来英军坦克的轰鸣。木村想起自己曾在剑桥留学的日子,那个总是坐在图书馆角落的金发少年,如今成了帝国陆军最可怕的噩梦。这个荒谬的联想让他发出最后一声冷笑,随即用力横拉刀锋。
转运船缓缓驶离仰光港时,佐藤一郎趴在栏杆上望着渐行渐远的缅甸海岸线。与他同船的还有三百多名日军战俘,他们将被送往印度的战俘营。
"看那边!"有人突然喊道。
港口的断壁残垣上,几个英国士兵正在升起米字旗。佐藤眯起眼睛,发现旗杆旁站着个挺拔的身影。即使隔着这么远,他也能认出那独特的金发——在朝阳下像燃烧的火焰。
"为什么......"身边的战俘喃喃自语,"为什么他不杀我们?"
佐藤摸出口袋里己经翻烂的家书。母亲在信中说家乡的梅树今年开得特别好,邻居家的女儿生了个健康的男孩。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第一次注意到没有硝烟的世界是如此清澈。
"也许......"他轻声回答,"有些东西比死亡更重要。"
海风送来远处教堂的钟声,与船上伤员的呻吟交织在一起。佐藤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他决定活下去——不是为了天皇,而是为了那个让他看见人性微光的异国亲王。这个念头像颗种子,在他被军国主义毒害的心灵深处悄悄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