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5月10日清晨 唐宁街10号
乔治亲王推开首相府橡木门时,六只知更鸟正从窗台上的《凡尔赛和约》副本旁惊飞。′w^a~n!g`l′i\s.o′n¢g\.+c·o^m·张伯伦瘫坐在镀金镜框下,手中茶杯里的红茶早己冷却,浮着的柠檬片像一弯被击落的月牙。
"德军刚刚入侵荷兰。"首相的声音像是从地窖传来,他推过一份电报,乔治注意到他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下议院辩论时的粉笔灰,"比利时国王说他们能坚守至少三周。"
走廊突然传来皮靴踏碎玻璃的脆响。丘吉尔叼着未点燃的雪茄闯进来,晨露在他的海狸皮大衣上凝成水珠,随着他挥舞手臂的动作甩在《泰晤士报》头版——那上面还印着张伯伦昨日声明《和平仍有可能》。
"你的和平见鬼去了!"丘吉尔抓起军事地图拍在桌上,震倒了墨水瓶。蓝黑色液体在比利时边境蔓延,恰如德军装甲师此刻的推进路线。乔治凝视着列日要塞的标记——1914年他作为年轻军官曾参观过那些号称永不陷落的地下堡垒。
侍卫长悄声通报:"陛下希望总帅立即前往海牙,说服荷兰女王撤离。"乔治转身时,看见张伯伦正用钢笔尖反复戳着桌面,在实木上刻出小小的"appeaser(绥靖者)"字样。
--- 同日15:47 荷兰皇家列车
防弹玻璃也挡不住远处鹿特丹方向的爆炸声。威廉明娜女王摘下珍珠耳坠塞给乔治:"交给莉莉贝特,就当...她荷兰教母的纪念。"列车急刹时,女王珍藏的郁金香球茎从架上滚落,被军靴碾碎成紫色浆糊。
乔治望向窗外,荷兰骑兵正用军刀劈砍德国伞兵的降落伞绳。一个戴眼镜的少年兵跪在风车残骸旁,徒手给反坦克炮装填炮弹,他的制服袖口还别着莱顿大学的校徽。
"法国第7集团军崩溃了。\x~i+a.n,y.u-k`s~.?c`o_m?"随行武官递来的电报纸条上,法国指挥官吉罗将军的潦草笔迹写着:"我们就像拿着玩具枪的孩童。"乔治想起去年在巴黎军事学院,这位将军还曾用红酒在餐巾上演示马奇诺防线的"绝对防御"。
列车突然加速,甩飞了餐车里的代尔夫特蓝瓷餐具。在瓷器碎裂的伴奏中,BBC广播传来伦敦的最新消息:"...国王己接受张伯伦辞呈,温斯顿·丘吉尔出任联合政府首相..."
张伯伦首相的时代结束了,绥靖政策随着消逝,而大英帝国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 5月13日黄昏 法国北部某农舍
十二部野战电话在谷仓里嘶鸣,乔治盯着地图上代表德军装甲师的红色箭头——它们正像毒蛛的足肢刺穿阿登森林。法国老农用扫帚柄指着窗外:"今早德国人的摩托车队经过时,我孙女还在给他们的油箱里撒尿。"
突然所有电话同时安静下来。通讯兵摘下耳机的手在发抖:"色当失守...德国人用斯图卡轰炸机当空中炮台..."他喉结滚动着补充,"第55步兵师师长拉丰将军...对着自己口腔开了枪。"
暴雨开始敲打铁皮屋顶,乔治发现雨水正从墙上的圣母像眼眶处渗下,在斑驳的壁画上冲出两道黑色泪痕。他掏出莉莉贝特绣的手帕想擦拭,却抖落出三粒英国梧桐种子——公主上周偷偷塞进他口袋的"占领区森林复兴计划"。
远处传来管风琴般的轰鸣。农舍主人平静地取下挂在钉耙上的猎枪:"那是古德里安的坦克发动机,他们总在晚饭时间进攻。"老人往枪管填装子弹的动作,让乔治想起父亲乔治五世在桑德林汉姆庄园猎鹿时的姿态。
---5月15日凌晨 布鲁塞尔郊外
比利时总参谋部的地下掩体里,乔治看着阿尔贝特一世国王的孙子——现任国王利奥波德三世——用佩剑削着会议桌边缘。!2-疤¨墈~书`徃? -埂_辛~嶵?全!木屑在他军靴旁堆成小山,像微缩版的阿登山区地形。
"我们还有二百三十门火炮。"国王突然说,剑尖指向地图上即将被合围的安特卫普,"但炮弹只够每门炮发射七次。"他抬头时,乔治注意到这位33岁君主眼中密布的血丝,与王宫画廊里那些十七世纪祖先的肖像如出一辙。
玻璃震动的嗡鸣中,参谋们挤在收音机旁收听丘吉尔的就职演讲:"...我能奉献的只有热血、辛劳、眼泪和汗水..."法语同声传译将"blood"译作"sang",让某个法国军官发出冷笑:"我们流的sang够填满塞纳河了!"
乔治走到通讯室,看见电讯员正用沾血的手指敲击电键——他的左耳刚被震破的鼓膜流下的血染红了衣领。来自敦刻尔克的电报躺在桌上:"海滩己堆积西万具尸体,潮水无法冲走。"
--- 5月16日正午 多佛尔悬崖
横跨海峡的电缆将法国崩溃的噩耗源源不断传来。乔治举起炮兵望远镜,看见对岸加来港升起的浓烟中,隐约有教堂尖顶的轮廓——那是他1919年参加和平庆典时去过的地方。
"卢森堡大公国投降了。"情报官念报告时,海风吹乱了他别着回形针的文件,"德军第6集团军正在布鲁塞尔大街列队游行。"他犹豫片刻又补充,"当地面包师往给德军的面包里掺了碎玻璃。"
丘吉尔的新任军事顾问伊斯梅将军小跑过来:"首相要求立即启动'发电机行动'。"他递上的文件别着紫色急件标签,乔治闻到上面残留的雪茄烟味。"但海军部说..."伊斯梅瞥了眼二十英里外隐约可见的敦刻尔克,"...最多能撤出五万人。"
乔治的钢笔在计划书边缘画出尖锐的折线——这是他在海军学院发明的潮汐计算法。当他圈出未来三天月亮盈亏数据时,钢笔突然漏墨,在"五万"这个数字上染出蓝黑色的十字。
--- 5月18日深夜 战时内阁会议室
丘吉尔用威士忌酒瓶底碾碎烟灰缸里的雪茄,投影仪将荷兰投降书的放大影像投在墙上的维多利亚女王肖像面部。海军大臣庞德突然摔掉铅笔:"比利时人瞒着我们拆除了安特卫普的防空炮!"
"因为他们需要那些炮管打坦克。"乔治平静地说,他刚从布鲁塞尔带回的泥浆还在靴底凝结。会议室角落,新任空军参谋长道丁正用火柴棒搭建某种防空阵列模型。
丘吉尔突然掀开钢琴盖,弹了段走调的《统治吧,不列颠尼亚》。"先生们,"他转过身,琴键在他肥硕的腰身后自动回弹,"法国人说明天要在苏瓦松发动反攻。"首相嘴角扭曲出讽刺的弧度,"用骑兵对抗坦克——这他妈简首是拿破仑时代的复刻!"
电话铃声打断了咆哮。乔治接起后听到法语尖叫和持续爆炸声,最后是英语喊话:"这里是第3机械化师!我们被自己的工兵炸了!那些白痴把撤退路线上的桥梁..."通讯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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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0日黎明 敦刻尔克码头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燃烧的恶臭,乔治踩着没过脚踝的弹壳走向东堤。浅滩处,六个苏格兰高地团士兵正用风笛声当防空警报——每当斯图卡轰炸机俯冲,他们就改吹尖锐的升F调。
"总帅!"浑身油污的海军上校从驱逐舰残骸里钻出,手里抓着半本《圣经》,"刚收到'文德号'渔船无线电...他们救起了落水的蒙哥马利将军。"
乔治望向海面,月光在漂浮的尸体上镀了层银边。三天前他在这片海域见过一艘载满法国儿童的救生艇,孩子们以为这是学校组织的海峡游览——首到德军机枪将他们的歌声打断在降E大调。
医疗帐篷里,军医正用香槟酒瓶当输液架。乔治认出那是1914年份的凯歌香槟——去年他还在巴黎军事宴会上喝过同批次。此刻瓶内晃动的不是金黄酒液,而是某个步枪团团长的O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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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8日傍晚 比利时王宫
水晶吊灯在炮火震动中叮当作响,利奥波德国王将佩剑平放在投降书上。乔治注意到剑鞘上镶嵌的刚果钻石少了一颗——或许被用来贿赂某个德军军官换取平民撤离时间。
"告诉丘吉尔..."国王用英语说,手指摩挲着曾祖父阿尔贝特一世在1914年留下的剑痕,"...这次没有'伊瑟河奇迹'了。"他解下绶带时,露出衬衫口袋里的照片——王储博杜安在伦敦某校门口挥手,背景里隐约可见玛格丽特公主的侧影。
返程的飞机上,乔治透过舷窗看见下方燃烧的佛兰德斯平原。德军探照灯束间,无数钢盔的反光组成移动的银河,正缓缓吞没英吉利海峡的最后一寸缓冲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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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4日 下议院
丘吉尔的声音在橡木镶板的议事厅里回荡:"...我们将在海滩作战..."阳光透过彩窗在他秃顶上投下血红色光斑。张伯伦坐在后排,正用手术后的虚弱手指数着投票计数器上的铜钉。
乔治望向公众席,莉莉贝特公主穿着女童军制服,正把"敦刻尔克撤退统计表"抄进烫金日记本。当她翻页时,乔治看见本子里夹着那对荷兰女王赠送的珍珠耳坠——此刻正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如同海峡对岸未熄灭的战火。
走廊突然传来欢呼声。通讯兵挤过人群,将最新战报塞给乔治:"昨夜又撤出26,475人。"年轻的嗓音因激动而尖锐,"包括五千名法国外籍兵团!"
丘吉尔接过纸条扫了一眼,突然将它揉成团塞进嘴里咀嚼,像在吞咽这个苦涩的胜利。当他继续演讲时,乔治看见首相腮帮的蠕动中,隐约透出纸团上"比利时全军覆没"的字样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