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抚弄着手中琴弦:“按如今这局势,你我就算不死在宫里,来日也迟早死在回纥的刀兵之下……你闭上嘴,说不定我们还能活得久一点。·E\Z`小\说/网. ¨更*新*最′快.”
“可……”
小徒张张嘴,又马上被乐工冷厉的眼神吓得噤声。
殿中又寂静下来,只余流水嘀嗒声响。
乐工垂眸望着身前古琴,神情说不上是温柔还是悲怆。
窗外日光正烈,投下五彩的琉璃光影落在黑沉的琴身上。
乐工低声长叹:“只可惜这把倥偬……蒙尘了……”
……
一切正如乐工所料,如今太和殿人才林立,各个衣冠楚楚,绝大多数都可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此刻却无一人听出琴曲的不对来。
他们有更要紧的事。
座上,周桓揉弄着眉心,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疲惫:“大延以武立国,武帝在时,可谓军民子弟人人善战……如今……如今那仆固辛带着胡氏叛贼都要兵临城下了,满朝文武竟找不出一个能带兵的人?”
殿中大臣已跪了一地,此刻却一个敢起身劝慰周桓的都没有。?狐+恋¨文¨学\ ,首_发+
谁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更没人想到京中两位胡大人竟早已是胡氏弃子。
自齐州贺氏案开始,他们便谋划着要保全胡氏了。
京中留着胡裘、胡旦掌权,确保胡氏在大延地位不倒。
而边境忠勇侯一脉这些年借着青州茶改大肆敛财,早就暗中开始与漠北、回纥等族交好,只等着京中一旦出了变故,他们便断尾求生。
事到如今,仆固辛带着胡氏递上的情报,一路南下,几乎以无可阻挡的势头连破七城。
按逃回来的探子禀报,回纥军队还有三日便能到业州。
而业州背后,便是镇霖……
太和殿寂静,十二根盘龙柱死死镇压着群臣,强敌在前,无人敢肩挑这塌天之责。
仆固辛少年成名,骁勇善战、残忍嗜杀之名早已传遍朝野,便是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谁也不敢站出来说与他较量一二,更何况如今兵力、情报、军心差距悬殊。/鸿¨特^小·说+网* -免+费^阅`读+
胡氏叛逃,加之连续的败仗,北境将士懒散多年,早就不是当年那支锐不可挡的神兵了。
没人有把握能带着这一盘散沙抗住回纥的尖刀,他们更怕吃了败仗后成为大延的千古罪人。
强敌在前,而身后再无退路,仆固辛再进一步,便是亡国了,此战能胜便是扶大厦之将倾的功臣,那输了呢?
胜的希望太渺茫,输的代价背不起。
此时此刻,不少人都想起了明老国公,若他还在世,若凌霄军还在,有哪容得下回纥小儿在大延国土上肆意妄为?
明氏还在就好了,凌霄军没散就好了。
可惜,建昭四年一场冤案,明国公血洒宏义门,凌霄军魂埋鹤山,而陛下至今都不肯为他们翻案。
不少人又想:明氏功勋至此,尚还落个兔死狗烹,那他们呢?此时若有人愿肩挑前线重担,若输了,朝廷可会留他们一条性命?后世史书可会笔下留情?若赢了,他们与明氏乃至赵氏、胡氏、贺氏,下场又会有何不同?功高盖主,陛下真的容得下吗?自己又真的不会迷失在荣宠之中,累得举族遭祸吗?
自西北军报传回京中开始,已经有不少人准备着带家眷南逃了。
没人觉得大延能挺过这次兵祸。
世上再无凌霄军。
第96章 业州之困,你能解是不是?
太和殿内的寂静得可怕, 君臣相对,谁也不肯率先开口。
天愈发寒了,初五的冷气几乎要将满城冰封。
纵使殿内供了暖炉, 依旧有不少人被冰凉的地砖冻得双膝生疼, 可他们依旧沉默不语, 膝下的痛苦远比不上头顶死沉的氛围可怕。
周桓怒喝一声, 抬袖将案上的一切都挥了下去。
他望着满堂的锦衣乌纱, 眼中不知是悲是怒。
自他继位至今已有十九年, 便是算上作为皇子替先帝理政的那些时日,他也从未像今天这样在众臣面前失态过。
可太和殿内依旧无动于衷, 诸臣跪无可跪,只一味匍匐着求陛下息怒。
笔墨纸砚落了一地, 周桓喘息着起身, 看着自己死寂的朝堂。
不知过了多久,他无力地抬抬手:“都退吧……退吧……”
直到所有人都退下,宫人们才敢入殿收拾残局。
周桓摊坐回龙椅上,垂眼望着青砖上忙碌的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玄机殿内琴音再起, 叶玉溪才试探着问道:“陛下……该用药了。”
“不了。”
可这一次周桓却拒绝了,他抬眸望向殿外。
日光晦暗, 玄重宫城风雪戚戚,周桓猛烈地咳嗽起来。
叶玉溪连忙伸手扶住周桓, 却被他反抓住胳膊。
“让韩勤摆驾。”周桓强压住喉间的鲜血,“朕要去御史台。”
……
再次见到周桓,晋昭并不意外。
她垂下眉眼, 将手中药盏放到案上,欲起身下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