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便冷了:“这么晚了, 他去城郊做什么?”
姚定锋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事发情急, 臣来不及审问,只拘了人入宫, 一切还待陛下细问。?求,书^帮_ +更-新-最_全*”
周桓沉默半晌,才道:“宣。”
……
胡闻想过自己会面圣,千百日的期期艾艾, 无数次幻想自己身着官袍,像父亲、叔伯一样手持玉笏高谈阔论, 他甚至设想过自己的死亡,也许能像方公一样牌列庙堂……
可眼前殿宇昏暗无光,只一瞬便将他的妄想砸得稀碎。
胡闻颤颤巍巍地跪在冰凉的石砖上:“草民胡闻,叩见吾皇……”
是了,庸庸碌碌二十载,他甚至连称臣的资格都没有。
“朕记得你。”周桓开了口,“胡氏这一辈儿郎里,你算出息的。”
紫阳殿的门槛极高,胡闻低着头,面如死灰,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扯了扯僵硬的唇角:“草民无能,武不得从军保家卫国,文不能入朝为君分忧,空食满堂金玉,却只能做烟花巷里的纨绔。·卡¢卡¨小.说¨网. ~更′新/最\快+”
周桓冷笑:“朕倒情愿所有的世家子弟都去当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别整日不自量力,跑到朝堂来祸国殃民。”
此言一出,胡闻顷刻便脸色惨白,哆嗦着唇,眼里噙着泪,再答不出话来。
他多想反驳什么,可面前的人是陛下,而他也确实无能,就连素来拿手的诗词歌赋,都比不过初春中榜的那三人,更遑论那些策论。
见眼前青年沉默,周桓叹道:“朕知道,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想像方太师那样功成名就、受万人敬仰的……奈何眼高手低,一辈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读个书都靠先生嚼烂了送嘴里,无脑无能,民间一斗米几钱都不知道,居然还妄想治国?寻常人家的子弟做白日梦也就做了,醒了也就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可你们,各个仗着自己那些叔叔伯伯,今儿在这个司里插个位,明日又往那处衙门送个人,把朕的朝堂当你们的后花园!什么哥哥弟弟、叔叔爷爷,都要谋个一官半职!做什么簪缨世家……誓要敛尽我大延最后一个铜板!完了再把官袍一穿,瑞鹤猛禽身上一绣,说什么世家大族、血统尊贵,各个忠勇爱国……各个满腹经纶!”
胡闻猛然抬起头,又反应过来,匆匆垂下眉目:“陛下……陛下误会了……草民从未想过什么敛财……我只是想……”
“你想什么?”周桓打断他,“想治国?想当士大夫?想与朕共治天下?”
胡闻低头不再敢言。`7*k′a¢n-s¨h!u*w,u+.!c¢o.m¨
周桓讥讽道:“你看看你……国事都不知一二的草包废物……你为何觉得自己能为君分忧?谁给你的自信?你爹?还是你胡家那千千万的奴仆?你知道朕为何要修运河?你知道赵氏为何而亡?你只怕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你爹同你说的那些金钱利益、势力瓜葛,只知道你脑子里臆想的那些白日梦!”
胡闻低伏着身躯,泪如雨下:“父亲确有同草民说过其中利益恩怨,可草民从未认同过啊……草民一直都知道,运河建修一事耗费巨大,可事若成了,南北来往便可不再只依靠车马,游水行船一日千里,四方来往贸易便利,于大延、于百姓,是千秋万代的福祉……至于赵氏,全系那晋昭一人私心啊……”
“哦?”周桓扬了扬眉,意味深长问道,“那既如此,你为何要逃啊?”
听了周桓的话,胡闻忽然顿住,半晌也憋不出一个字来。
周桓开始替他回答:“西北战事吃紧,青州局势混乱,仗不好打啊……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捏着手上最后一点筹码去投敌是吗?”
胡闻骇然瘫坐下去,摇头道:“不是的……陛下,不是这样的……父亲……父亲他……”
周桓看着胡闻的情况,神情漠然,心知自己说中了。
他摆了摆手:“带下去吧。”
阶下侍卫上前,胡闻求饶道:“陛下……父亲他只是一时糊涂……是赵氏的事……他太害怕了……陛下……”
“胡裘?他确有才干。”周桓看着胡闻被拖拽着离开的身影,“这才干太大了,对谁都不好……”
殿内又回归寂静,周桓吩咐道:“来人,传令叙州……”
……
昏暗的牢狱骤然被火把点亮,晋昭眼睫一颤,抬眸便看见身负镣铐的胡裘。
她唇角微扯,笑道:“胡大人,好久不见了。”
一旁的人解开牢门上的锁:“传陛下令,罪臣晋昭移至御史台羁押,请吧。”
厚重的黑铁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火光下,胡裘眼珠浑浊,死死盯着一身素衣的晋昭。
他骤然一声嗤笑,似在自嘲:“竟然是个女人……”
晋昭眉眼淡然:“是,我是女人。”
胡裘似是忽然气不顺了,他咬牙切齿道:“你冒着欺君之罪潜入朝堂,竟只是为了残害我等?我们与你何仇何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