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裴无忌全不似平时样子,竟有几分可怕
不待薛凝问, 裴玄应已说道:“那滴翠亭与长孙昭遇袭的北街相隔颇远,一个城南,一个城北, 路上怎么也需大半时辰。~e~z?k/s,w·.?n~e^t*”
他听着薛凝轻轻说道:“长孙昭是亥时发现, 根据他口中,是戌时四刻左右遇袭。然后到了亥时, 长孙昭才浑身是血被发现。如若戌时杀了容兰,戌时四刻袭击长孙昭,时间上虽然紧了些, 也不是来不及。”
裴玄应忍不住说:“你心里已经笃定大兄便是凶手?”
薛凝冷静说道:“我没有笃定谁,我不过是推演一种可能性。查案时,任何可能性皆不能放过。倘若能寻出这个推断不可能,岂不是反而能证明裴少君清白?总比不清不楚的要强,是不是?”
她接着说道:“正因为你这样想, 所以你没办法查这桩案子, 对不对?”
裴玄应抿紧了唇瓣, 他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说道:“裴无忌不可能。”
“因为长孙昭身上有很多伤,零零碎碎, 统共有两百余道刀伤, 遍布他的全身。·y,p/x?s+w\.,n\e_t~这些小伤口不足以致命,却能使得长孙昭受零碎折磨,这样受苦。凶手不单单是想除掉长孙昭,还想长孙昭受很多苦。”
“单单给长孙昭身上留这两百余下刀伤,就很要费些功夫。怎么样, 都要小半个时辰。”
从北街到滴翠亭本便有段距离,花大半个时辰赶至本亦十分勉强, 更不必说还要在长孙昭留下那些伤。
如此一来,时间上也远远来不及。
裴玄应这样说,这些凶事也是在他心内细细盘算过的。
薛凝嗯了一声,然后说道:“原来如此。所以如若是裴少君杀了容娘子,他便没时间去杀长孙昭。若是他为了前程私怨折磨杀死长孙昭,必不能是他杀了容娘子。”
这两桩凶案,裴无忌怎么都能清白一个。
只不过无论哪一样,对裴玄应似也不算什么好消息。
薛凝倒有些好奇:“二公子,你怎不去想,这两件案子都不是裴少君做的呢?”
也不是说裴无忌就没了嫌疑,只是人总有侥幸心思,总会将身边亲人往好处想,裴玄应看着对裴无忌也不是没有情分。+x-k,a¢n+s¢h-u+j_u?n+.~c\o¢m^
难道因为曾经旧事,裴玄应心下阴影便这样重?
薛凝隐隐觉得这里面还有什么,裴玄应却只说道:“只盼这样才好。”
还有些话,裴玄应绝不会说。
容兰死的那日,他浑浑噩噩,不知怎么回去的。
他枯坐良久,后来有去找裴无忌。
那时裴无忌散着头发,着暗红衣衫,烛光映着俊美脸颊,容色却是极艳。
大兄很少这样不修边幅,裴无忌总是好打扮,喜华美。若换从前,裴无忌不会这副样子来见自己弟弟。如此一来,便仿佛显得裴无忌有什么心思。
灯火辉映之下,裴无忌一双眼闪闪发光。
兄长跪坐几前,背脊挺直。
然后裴玄应便看到了案前的剑。
是出鞘之剑,剑身被灯火映出明澄之色,也可分辨剑身之上所沾染了斑斑血污。
才见着容兰之死,裴玄应忽而好似毛骨悚然。
他就好似坠入了噩梦里。
他想到容兰被剖开的身躯,还有现场被他拾得,又被他掷入丹水之中的玉佩,于是他便怕得厉害。
烛火在铜雀灯台上炸开一朵血橙色的灯花,裴无忌散着的乌发浸在光晕里,发尾仿佛凝着未干透的殷红,不知是杀人时溅上的,又或者是裴玄应恍惚时看花了眼。
然后他看着裴无忌握住剑柄,平举至身前,他再拿出白绸帕,细细抹过剑身。伴随裴无忌抬腕,绛色衣袖滑落半截,露出若劲节梅枝般的腕骨。
剑刃擦过雪色丝帕时,火光正舔上他眉梢。
裴玄应亦终于忍不住质问:“大兄今夜究竟做过什么?”
裴无忌侧过头,看着他,他有点儿不高兴,因为不高兴透出不耐烦,只说道:“关你什么事?”
裴无忌本便生得好看,那时生得更好看,不过却好似成了裴玄应不能认识的凶物,显得陌生而危险。
裴无忌一点儿也不像平常样子,不似他平素展露的那般豪迈、热枕、张扬,而像是撕开外壳,露出内里一点凶猛以及阴暗,带着浓重血腥气。
裴玄应那时处于巨大恐惧之中,那种恐惧甚至压制了他愤怒。
那就像是一场梦。
可那样的事终究并非是梦,从此裴玄应就失了的勇气。
他将酒灌入口中时,只盼自己从此长醉不复醒。
他有一种直觉,那日裴无忌一定杀了人!
如果他直觉错了,裴玄应本可以告诉给眼前的薛娘子。薛凝那么聪明,必然会去查。
可裴玄应说不出口,万一真查出点儿什么呢?
所以裴玄应只说道:“也许因旧日之事,真是我误会他了。”
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