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空教室,变成了临时的审讯室。\s.h′u?q·u?n′d_n¢s..^c,o·m-
张雨轩呆呆的坐在哪里,顾清逸坐在她对面,张源肃立一旁,手中的执法记录仪闪烁着冰冷的红光。
“张雨轩同学。”顾清逸的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最后的机会。引魂砂、朱砂笔,从哪里来的?缚怨咒,谁教你的?这些一切都有什么特殊之处?”
张雨轩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最后目光落在顾清逸脸上,红润的嘴唇动了几下,但依然没有说出口…
顾清逸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执法记录仪一分一秒地录着,苏念之在那边的帮助,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瞬。张雨轩的嘴唇再次动了
“笔…砂…是…是买的…”张雨轩没有开始的底气了,变得像一个被老鹰捉住了小鸡仔。
顾清逸冷声道:“哪里买的?”
张雨轩低头,扣着细微颤抖的手。
“一个旧货市场…在后巷…一个穿黑袍的女人。”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她说…这是…能达成心愿的东西…只要…付出一点点代价…”
“代价?”顾清逸皱了眉头。
“她没说…她只是笑…”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呆滞的盯着顾清逸,“真的!我不知道!我以为就是普通的…骗人的东西!像…像电影里那种!打算来装b玩的”
“那缚怨咒呢?”顾清逸不为所动,声音依然冷硬如刀,“那些符文,把魂魄锁进屋子的邪术,也是那个卖你东西的黑袍女人教你的?”
张雨轩脸上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绝望取代。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眼神再次变得空洞。“不是,是…书…古书上看见的。”
“书?”顾清逸和张源同时看了看对方的脸。
“一本…很旧的书…”张雨轩的声音低了下去,“是在…图书馆…最里面…角落里落满灰的柜子…本来是锁着的…我…我撬开了…”她靠着凳子上,越发紧张。
一本书?图书馆?这范围太大了!而且,她一个初中生,怎么可能能有时间有精力能把这些东西研究出来?
“那面徐林瑶呢?”顾清逸紧追不舍,“还有教室,到底有什么特别?”
提到徐林瑶和教室,张雨轩眼里骤然闪过一丝恐惧!这比提到那黑袍女人和旧书时更甚!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她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声音艰难地挤出,“那…那教室里…里面…有东西,在看…看着我…”
“什么东西?”顾清逸身体微微前倾。&E3¤Z???小/·]说*网¥: ???免^o2费2\阅?$读?#!
“不知道…”张雨轩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恐惧和绝望。“影子…黑黑的…有时候…会动…会…会说话…在我脑子里…说话…”她双手猛地抱住头,发出低声的呜咽。
“它教我的…告诉我…怎么画……怎么启动…它说…徐林瑶的怨气…是最好的…养料…它…它需要…需要更多…”
顾清逸和张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凝重。什么东西?会说话?引导她?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案件的范畴!
张雨轩的精神状态显然也受到了那东西的严重影响,她的话有多少是真实的幻觉,有多少是确有其事?
“那本书在哪里?”顾清逸厉声问道。
“烧…烧掉了…”张雨轩的声音低沉,“启动…仪式前…要把它烧了…就在我脑子里…”话完,她脸上反倒而露出一种洋溢解脱的表情。
“终于…结束了?”
结束了???线索,似乎在这里又断了。顾清逸眉头紧锁。黑袍女人?图书馆旧书?每一个都指向未知的危险。他需要立刻派人去查那个旧货市场,排查图书馆的特殊藏书记录,更要请苏念之再次确认那面镜子的底细!
就在这时,张雨轩突然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笑意,直勾勾地看着顾清逸:“顾警官…它…它说…没用的…它已经…醒了…下一个…很快…很快…”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头猛地一歪,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顾清逸脸色一变:“张源!叫医生!快!”
这是做贼心虚还是在跟他们面前演戏?顾清逸心烦意乱,不得而知。
夜色深沉,笼罩着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风暴的校园。
顾清逸的车停在路边。他没有立刻发动,只是降下车窗,等晚风吹进来,试图驱散心烦意乱的心境。张雨轩得到的信息太过诡异,严艺明还在医院观察,陈静冉等人被家长带走等待后续处理,而教室里……
他侧头看向副驾驶座。
苏念之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她的呼吸很轻,安抚徐林瑶的怨魂,耗尽了她本就带有伤的丹田。
车子开出了校园,城市的霓虹在窗外流淌,她闭着眼,快到顾清逸住处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时,苏念之忽然睁开了眼睛。?_§如°<:文\网& £!首-?§发t+±
“停车。”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顾清逸并未多言,将车停靠在路边的一处僻静的树荫下。
苏念之推开车门,晚风立刻灌了进来,吹起她单薄的衣角。她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十字路口,蹲下身。顾清逸也下了车,不知道也不理解,沉默地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路灯照在他的头上,显得格外的孤寂。
苏念之从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小布袋里,掏出了几沓裁剪好的黄纸,这是冥钱。她走到顾清逸身边,在他的裤兜里掏出个打火机,点燃了冥钱。黄纸上写着‘徐林瑶收、生成八字等’
火焰在风的带领下慢慢的烧起了纸钱,风吹成了一圈。
苏念之没有念诵任何经文,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团小小的火焰燃烧。顾清逸站在身后,看着这一切……
“徐林瑶,”她对着火焰,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知心大姐姐在安慰一个哭泣的女孩,“路不好走,拿着这些,买点吃的,别怕了,该恨的,该怨的,自有去处,好好睡一觉吧,人这一生太累了,好聚好散,才是最好的结局。”
她的声音带着悲悯,与白天那个冷漠无情的形象判若两人。
火焰渐渐微弱下去,直到最后一丝火星熄灭,地面上只留下带着余温的灰烬。
‘谢谢你,姐姐’
一阵微风吹过,灰烬彻底消散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念之静静地看着那空无一物的地面,许久,才缓缓站起身。顾清逸下意识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苏念之没有拒绝‘充电宝’的支撑,依赖的靠着他,她没有立刻回到车上,反而微微仰头,只看见路灯上和漆黑的夜晚。
“顾清逸。”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很轻,“你见过那种纯粹的恶吗?不是成年人的世故和算计,就是小孩子那种,最直接的恶意。”
顾清逸微微一怔,沉声道:“校园欺凌?见过不少。但像张雨轩这样的学生,心思如此恶毒,很是少见。”
苏念之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勾出一副笑似非笑的表情,像是自嘲,又像是苦笑。“她只是工具。更纯粹的恶…我见过。”
“小时候,我也遇到过。”她的声音平淡的似乎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比徐林瑶可能好一点?没有邪术,没有死亡。只是单纯的被孤立,被嘲笑…可能仅仅是因为…我不爱说话,或者…什么?理由…总是很可笑。”
顾清逸的呼吸微微一滞。他从未想过,眼前这个玄学大佬女子,也会有这样的过往。
“后来呢?”他低声问。
“后来?”苏念之的目光依旧望着漆黑的夜空,“后来…我遇到了我的贵人。他把我从那个泥潭里拉了出来,给了我另一条路。他告诉我,这世间的恶意如同野草,烧不尽,除不绝。我们能做的,不是去恨每一根野草,而是让自己的心理强大到足以在荆棘丛中,开出自己的花。”
她收回目光,转向顾清逸,继续的说。
“但那种痛,被孤立、被当作异类、被踩在脚下的感觉、被所有人不信任、被造黄谣、被所有人嫌弃,太多了。”她微微吸了一口气,晚风吹过他的脸颊,像是在抚摸。“就像被无数根看不见的针扎着,日日夜夜,不会流血,真的…太痛了。痛到有时候会忘了自己是谁。”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沉重的铁块,狠狠砸在顾清逸的心上。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女人,透露出心扉,脸上那抹挥之不去的脆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强大包裹着的也是一个曾被伤害过的小女孩。
“所以,你看到徐林瑶…”苏念之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眼中仅剩深切的悲悯同情。她挣脱了顾清逸肩膀,那份脆弱仿佛被重新收敛起来,只剩下惯常的清冷。
“走吧。”她转身,朝着车子走去,背影在路灯下拉得细长而单薄,“明天还有很多事。”
顾清逸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他抬头望了一眼苏念之刚才凝望的那片漆黑的天空,那里没有星星,只有永不熄灭的路灯。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车厢内一片寂静。顾清逸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苏念之再次闭上了眼睛,头微微偏向车窗,像是睡着了。
他没有再说话。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来舔舐。有些痛,也只能自己背负前行。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喧嚣,车子最终停在顾清逸那栋独栋小楼前。他停好车,转头看向苏念之。她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到了。”顾清逸的声音放得很轻。
苏念之缓缓睁开,眼中的疲惫并未完全散去,她点了点头,推开车门。
顾清逸也下了车,替她打开了院门。
“好好休息。”他看着苏念之走进小楼院门的背影,沉声说道。
苏念之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身影便消失在阴影里。
顾清逸看着那扇关上的门,那是苏念之一直住的房间。他站了很久,直到晚风带来更深的寒意,他才慢慢的回到房间。
清晨,刑侦支队警局。
“顾队,上面批了。”张源的声音有些沉闷,“张雨轩,陈静冉那几个孩子,因为未满十六周岁。引魂砂来源指向不明,所谓‘邪物’缺乏物理证据支持,无法构成刑事立案条件。最终定性为徐林瑶自杀,源于长期遭受严重校园欺凌,张雨轩等人负有不可推卸的道德责任。处理意见:责令监护人严加管教,校方记大过处分,心理辅导,还有……”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对徐林瑶家属的赔偿,正在协商。”
结案报告,白纸黑字,清晰明了的带着程序化终结的意味。
顾清逸背对着他,高大的身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云层低压着,透不过一丝光。
“知道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依旧还是那个高冷的刑侦支队队长。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那份报告像一个冰冷的句号,强行画在了一场充斥着欺骗和鲜血的惨剧。
校园恢复了表面的秩序。上课铃声照常响起,穿着校服的学生匆匆穿过走廊,读书声重新填满了学校。只是那扇教室的门被贴上了厚重的封条,像一个无法愈合的疮疤。偶尔有学生会经过那扇紧闭的门,下意识地加快脚步,眼神躲闪,带着恐慌。徐林瑶的名字成了学校心照不宣的禁忌,只在最私密的角落里,伴着低声的议论和叹息。
顾清逸站在走廊的尽头,欺凌停止了?或许吧。但那些曾经肆意释放恶意的灵魂,真的因此受到触动了吗?她们或许会暂时收敛,换一所学校,在时间的冲刷下,这段经历或许会模糊成一段“不懂事”的插曲。
至于张雨轩……
顾清逸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那个正被母亲拉着办理转学手续的身影上。张雨轩低着头,顺从地跟着母亲的脚步,对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闻。就在她们即将消失在楼梯转角时,张雨轩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
她似乎感觉到了顾清逸的目光,僵硬地侧过头,她的目光准确地对上了顾清逸锐利的眼神。
那眼神依旧平淡,没有恐惧,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对生命的敬畏之心。她扯出了一个非常刺眼的笑,仿佛在无声地说:看,法律又能奈我何?
随即,那’笑‘也消失了,重新被死寂淹没。她转回头,消失在楼梯的阴影里。
顾清逸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深深的无力感。
结案了,程序走完了。
但正义,远未到来。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车里,将走廊里那些属于“正常”校园的声音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