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什么时候回来了。*9-5+x\i\a`o,s-h-u\o·.¢c-o\m~
王十六抬眼,隔着苍茫的暮色与雨雾,望见远处慢慢走近的人。同样修长挺拔的身形,同样沉稳从容的步伐。心中突然生出贪念,也许是薛临呢?借别人的躯壳,返来找她?
呼吸凝滞着,王十六急急迎出去。
裴恕沿着山道上行,泥泞中时不时露出细沙碎石,是曾精心修缮的痕迹。这条路远离进山的正路,藏在密林中直通薛家别业,而薛家别业同样也有一大半藏在林荫中,十分幽静隐蔽。这两点,似乎都可印证他先前的猜测,郑嘉与薛演隐居在此,为的是躲避王焕的搜寻。
那么王焕恼羞成怒,杀人灭口的可能性就更大。唯一矛盾的是,王焕看起来,对郑嘉颇有情意。
“哥哥!”耳边传来急切的唤声,裴恕抬眼,看见王十六飞也似的向他奔来。
泥水飞溅着落在身侧,呼吸堵着,心跳快着,王十六拼命跑着,近了,更近了,素色冠素色袍素色履,暮色中陌生又熟悉的脸。所有荒谬的想法此刻似乎都已成真,是薛临吧,他平日里,也总是这般清素的装束:“哥哥。”
裴恕自下而望,仰视着她。/小!说+C\M+S* ,追¨最*新+章\节?她双手沾满泥土,身上也有,头发凌乱着掩在两鬓,眼梢脸颊,留着奔跑后异样热烈的红。他从不曾见过这样疯狂激烈的女子,让人想起山鬼,精怪,一切不合常理的物事。她唤他,哥哥。
荒谬,轻浮,让人觉到被冒犯的愠怒。裴恕转开目光:“特来知会女郎,我已在山下安排墓穴,敛葬乡民。”
“不,葬山上,”王十六怔怔看他,似真似幻,让人清醒着,又忍不住沉沦,“青奴,把尸首都抬上来。”
越过她单薄的肩,裴恕看见空空的祭棚,薛演父子的棺木都不见了,应当已经下葬,但地面平整,并不见坟茔。思忖着低头,看见王十六孝服的边缘,生麻,裁断处不曾缝纫,她穿的是斩衰。
斩衰,五服中最重的一种,女为父,妻为夫,服斩衰,她若是为郑嘉服丧,当服齐衰,所以,她是为薛演。她竟把薛演,当成父亲看待。不修坟茔,不做标识,是怕被王焕发现,毁坏尸体,搬迁乡民上山安葬,是为了做疑冢,掩护薛家父子坟墓的位置。可怜这些乡民,受她连累被杀,死后还要被她利用。*s^h-a.n,s.h!a+n?y¢q¨.~c!o¨m.“慢着。”
王十六抬眼,他素色的衣衫映在暮色里,清冷淡漠:“山下安排了墓地,不需再搬。”
“郎君,”是厌恶她吧?这样不动声色的冷淡疏远,从前她在母亲身上看到过太多次。但这样的黄昏,这样的故地,这样的,相似故人,一切都可以不去较真,她需要他,她必须牢牢抓住他,“还是葬在这里……”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王十六抬眼,山道上一彪人马飞快地逼近,领头的人一身苍绿团花袍,蜂腰猿臂,鹰视狼顾,看见她时伸手勒住乌骓,微微勾了唇。
王崇义。害死薛临的人。
指甲抠进手心里,尖锐生硬的疼,脸上的神色却一毫也不曾改变,王十六快步迎上前去。
裴恕回头,她走得很快,斩衰下摆上溅着泥点,像黯淡斑斓的蝶。她很快到了王崇义跟前,伸手挽住缰绳,王崇义便从马背上微弯了腰看她:“义父不放心,让我过来跟你一起迁葬。”
她突然抓住王崇义,扬手刺下,裴恕看见金属淡淡的冷光,她握着的,是把短刀。
第6章 “哥哥”
远处人影纷乱,王崇义格开短刀,反手来抓王十六,王十六挣扎厮打,咬着牙还要再刺,周青疾掠而起,上前救护,两边的侍卫忙乱着对敌,杀声四起,裴恕负手遥望。
魏博左司马王崇义,最早隶属洺州府兵,之后投靠前任魏博节度使田沣,又在田沣病重时拜王焕为义父,助王焕夺得魏博的实际掌控权。此人骁勇善战,心狠手辣,是王焕极得力的左膀右臂,而王十六,这是第二次刺杀他。
她是真的想要王崇义的命,哪怕会激怒王焕,哪怕明知道不是对手。这样莽撞徒劳的行径他并不赞同,但这却是,她与魏博最大的裂痕,也是他下手最好的契机。
“行了,”王崇义躲开王十六又一次攻击,觉得不耐烦,“看在义父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消停点!”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王焕养的一条狗!”王十六奋力挥出短刀,自上次刺杀失败后她再不曾见过王崇义,三个月过去,恨意只比从前更甚,“也敢跟我动手?”
“找死!”王崇义勃然大怒,一把抓住,“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当!短刀落地,手腕被他牢牢攥住,痛得似是已经断折,王十六挣扎着,余光瞥见周青冲到近前又被王崇义的麾下缠住,急切中无法脱身,愤怒到极点,突然冷静下来,向王崇义斜斜一睨:“跟你闹着玩呢,阿兄怎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