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中门,正堂高高的门槛拦在眼前,王十六低头,触目是两具黑底金漆的棺木。.k¢a′k¨a¢w~x¢.,c·o*m¢
棺木前各有灵位,一尊写着薛演,一尊写着薛临。
喉咙里翻腾着,一阵甜腥的血气,身后周青追来,嘶哑着声音劝阻:“娘子,莫要看。”
“退下!”王十六厉声呵斥,哐啷一声,推开尚未钉死的棺盖。
入眼,是一具烧到焦黑,狰狞可怖的尸体。
身后,裴恕迈步进院,惊讶着,看见王十六弯腰探手,掰开尸体的嘴。
上牙左边第二颗臼齿空缺,下牙右边第三颗空缺。王十六慢慢合上尸体焦黑的嘴唇。是薛演,他牙齿早衰,去年掉了这两颗牙,她还曾按着古方制了牢牙散,为他固齿。
那么旁边棺材里的。
眼前一阵阵发黑,不敢看,终究还是咬着牙,用力推开。
裴恕慢慢走近。从这个角度,能看见王十六线条清晰的下颌,为她带上一种来自父族的,草莽粗野的气质,但她清艳的容貌和优美的风姿,又是属于母族的,高门世家的从容清疏。
优雅与粗鲁,高贵与浅薄,如此矛盾,又如此诡异和谐的特质,正如她这个人,看似天真骄纵,却能玩弄王焕于股掌,亦有胆量制住惊马,亲手触摸焦尸。?精*武`小\说_网` _无^错.内`容_
她与薛家父子到底是何渊源?如此疯狂的举动,若非悲痛已极无法做出,都说她是王焕的女儿,但她对王焕,何曾如此在意。
嘎!沉重的摩擦声中,棺盖一点点挪开,王十六发着抖,望见内里头脸烧毁的尸体,腰间锦带残留大半,系一枚云龙纹羊脂玉佩。
这身量,这锦带,这玉佩。没有一处不像薛临。
一口血喷薄着呕出,王十六抬头,对上裴恕深不见底的眸子。
第4章 “我要你。”
一滴两滴,鲜血飞溅着落在王十六手背上,落在薛临尸体上,她嘴角也有血迹,衬着苍白的皮肤,格外触目惊心。^j+y*b/d+s+j\.!c-o′m-
裴恕有一瞬间想起不久前潜入洺州为妹妹敛葬时,亦是这般摧折心肝的滋味。
君子修身,讲究七情淡泊,当时他硬生生忍了回去,可若能像王十六一般七情激烈,粗野放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那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突然移开了,王十六起身,扶住棺盖。
再没有比此时更清楚,她的薛临,回不来了。眼前的人便是再像,也绝不是薛临。伸手去摘那枚玉佩,立时又缩回来,她不能下去陪他,便让这玉佩陪着他吧。
她还有事要做,她要为自己失去的一切,报仇。
身后有脚步声,黄靖赶过来询问:“裴公,郑夫人的遗体暂厝于真虚庙,是否迁出?”
“不忙,”裴恕看着王十六,她打着郑嘉的名号入城,来了却只顾着薛家,实在可疑,但,此是王家的家事,只要遗体能顺利迁出,别的他都无需插手,“看王女郎如何安排。”
王十六双手合抱,用尽浑身力气,合上棺盖。内里的人一点点没入阴影,消失,再看不见了,她的哥哥,她的薛临。
报仇,向王焕,向王崇义,向所有带给她痛苦的人。王十六咬着牙:“青奴,带郎君和阿郎回家。”
不想回南山,但朝廷无能,王焕无信,一旦和谈谈成,只怕她连这残破的尸首,也难以保全。
周青率领亲卫抬起棺木,王十六冷冷看过剩余的侍卫:“你们留在城中待命。”
这些都是王焕的人,她决不能让王焕知道,薛临葬在哪里。
车马齐发,护送棺木驶出府门,裴恕目送着,低声询问黄靖:“刺史可曾查明薛演与郑嘉的关系?薛家父子是怎么死的?”
“这,”黄靖犹豫一下,摇了摇头,“下官无能,未能查明薛演与郑夫人的渊源,但薛家父子罹难,是我亲眼目睹。”
裴恕回眸,黄靖脸上带着痛惜:“薛临文韬武略,实在是后辈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当日多亏他协助守城,卑职才能守了整整八天,只可惜敌众我寡,永年城到底陷落。城破那天,王崇义冲进薛家杀了薛演,王十六为薛演报仇,刺了王崇义一刀。”
裴恕抬眉。王崇义悍勇无匹,河朔无人不怕,王十六竟敢跟杀他?有些意外,但她既然深恨王崇义,那么魏博,就不再是铁板一块。破局的关键,就在她。
“王崇义当时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一怒之下就要杀她,薛临替她挡了这刀,不幸罹难。”黄靖长叹一声,“那时我率领残兵赶去救助,正好目睹这一切,紧跟着王焕大军进城,我不得不撤退,后来听说王焕认出了王十六,但王十六疯了一样想要杀他,被王焕抽了一顿鞭子,绑回去了。”
远处车马的影子一晃,王十六已经转过了街角,裴恕牵过马:“郑嘉死于何人之手?”
“魏博兵。”黄靖道,“王崇义赶到薛家时,先已有乱兵闯入,杀死了郑夫人,王崇义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