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谧马上猜到,在这件事情上,极有可能是桓温暗地和郗?联手了。?完¨夲!鰰¨占/ !追/最¨辛`蟑/踕.
对于桓温来说,蔡氏在徐有不少势力,将来有可能阻碍桓温取得两州,便借着这个由头,发动自己派系官员,举荐蔡绍去打慕容厉这个硬骨头。
慕容厉虽然不如慕容恪和慕容垂,但燕军骑兵可不是吃素的,且兖州多是平原,骑兵畅行无阻,只有泰山地势稍高,可以据城防守。
但这恰恰中了燕军圈套,泰山附近的粮食可是收不走的,更何况此时正是夏秋之交,收割的时候,燕军完全可以以逸待劳。
据王谧得到的消息,蔡绍就是赶到后,先去周边田里抢收粮食,被燕军骑兵突袭,从而兵败的。
这固然有蔡绍心急,没有等桓温郗?两路兵的原因,但这未必不在几方算中。
王谧心道这真是太冤了,蔡绍并不是那种草包,其实是有能力,也想主动做些事情的,因为粮食被燕国拿了,后面更难打。
但偏偏是这种心理,被慕容厉精准拿捏了,要是没有内奸通风报信,说明慕容厉也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王谧自忖,将蔡绍换成自己,在泰山郡这种平原作战,面对燕国的骑兵优势,也没有多少胜算。
更让王谧脊背发凉的是,这件事情军事的成分,远小于政治成分。
桓温有削弱蔡氏在徐兖名声的倾向,其实郗?也是一样的。
郗?掌管凉州,郗氏遇到忠心蔡氏的流民帅,也不好行事,但若能借着此次蔡绍兵败,削弱蔡氏势力,郗?便能进一步统合二州势力。
蔡绍更冤的是,他不仅和氏交好,更是王导这一派的人。
其父蔡谟和王导关系关系非同一般,王导正室曹淑追砍王导妾室庶子,导致王导出丑之事,就被蔡谟嘲笑过,王导还有个妾室姓雷,喜欢干涉政事,蔡谟给其起名雷尚书。
这几件事虽然惹得王导发怒,但也没有和蔡谟绝交,两人关系一直很密切,不然也不会开这种玩笑。
这些年来,蔡氏属于王导一系,是朝堂共识,换句话说,蔡绍的这次失败,其实是影响到了琅琊王氏的声誉的。
甚至王谧前次大胜的名声,也因为此事多少受到了波及。
这让王谧明白,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各方势力家族,都是站在自己一方考虑问题。+b\q′z~w?w·._n\e·t?
就像郗?先前支持自己,但随后坑了蔡谟一样,在他的角度上,郗氏的利益才是最为优先的。
这也侧面证明,后世郗?将二州军权交给桓温,绝对不是郗超一封造假的信可以解释的,其中必然有着无比复杂的利益交换。
王谧想通此事的时候,也不禁感到心中发寒,自己要不是和夫人有这层关系,是不是将来也会像蔡谟这般被坑?
话说回来,在郗?的角度来看,郗夫人这个女儿,能比得上郗氏全族的利益吗?
想到自己的私兵,还在由氏发饷,王谧反思,到底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不过蔡绍这次兵败,带给王谧的也不全是坏消息,朝廷在争论之后,终于下了诏书,对王谧的所做作为有了定论。
慕容永挑衅在先,且先亮出兵器威胁,王谧属于自保反击,并无杀人之罪。
以上种种,皆得到了在场之人的证词,慕容永两名手下更是招供,其都是被燕国收买的奸细,慕容永入宫后,两边就搭上了线。
慕容永因为兵败被俘,对王谧怀恨在心,常常说要杀死王谧,显然是早有预谋。
而这两名手下,因为受刑后身体虚弱,留下证词后,就死在狱中了。
消息一出,朝野反不乏有对王谧赞誉者,认为其有意无意,算是去掉了宫内一桩隐患。
至于处罚,王谧虽然无罪,但毕竟在皇宫之内闹出了命案,所以此次王谧大胜,对本人的封赏暂且压下,以观后效。
确认这个消息后,王谧也松了口气,这处罚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并且个人封赏,不过是升官加些俸禄,对王谧来说毫无意义,只要不扣他给兵士的奖赏就行。
于是王谧去了谢安府上一趟,将士兵的赏钱讨了出来,这种诏书上没有提及的事情,对谢安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谢安对王谧道:“这次朝廷出兵受挫,并不是好事。”
“但对你来说,却是重回徐州的好机会,谢韶的本事,还是差你不少,只有他在那边,我实在不放心。”
“琅琊王和我已经禀奏陛下,着你速回徐州主持大局,阻拒燕国可能发动的攻势。±o兰£t:兰?文?′学{> ?已tμ发-布2=最§?@新?D¤章=¨节e¨@”
王谧听了,肃容拜道:“多谢中书令。”
虽然他知道,谢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害怕谢韶打败仗,从而损害谢氏信誉,但多少是还有和自己绑定利益,帮自己抗住了不少压力。
他不禁感叹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几个月前,他还和谢安不共戴天,如今两边目的相同,有了共同的利害关系,却是当之前的事情都没发生了。
他想了想,对谢安说道:“蔡绍这次,换了谁都很难打赢。”
“北伐心不齐,互相防备扯后腿,不将这些统合起来,是很难成功的。
谢安叹息道:“你说到点子上了。”
“实不瞒你,如今能做到这点的,只有大司马,连我都差得远了。”
“上次你提醒过我的事情,加上这次蔡绍兵败,我思来想去,只怕方回早就看明白了这点,所以才一直在装傻。”
“但若让他将二州军权交给大司马,朝廷肯定是不愿意的。”
王谧沉声道:“我也觉得不妥。”
“大司马想打胜仗,未必要统合二州,就是取得了,也未必能打胜仗。”
“大司马那一路的关键,在于谯梁的石门水道。
“我听说豫州刺史袁真,掌管此路,大司马的几名侍妾,都是他送的?”
谢安目光一闪,袁熙不会无缘无故提这些事情,便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王谧出声道:“中书令,怎么看天师道?”
谢安会意,出声道:“你记得王凝之吧?”
“他最近行事颇为反常,和天师道来往密切。”
王谧也听明白了,躬身道:“多谢中书令提醒。”
他心道谢安其实很聪明,就是从政经验少,先前遇到挫折,反而打磨了谢安性子,知道从多个角度考虑问题了。
王谧向谢安暗示了些东西,谢安听懂了,所以才拿王凝之回应。
桓温和王凝之,都有一个问题,就是太过亲近天师道了。
王凝之且不必说,袁真送给桓温的三名歌妓薛氏,郭氏,马氏,皆和天师道有关,对此还有个谶纬传说。
说是晚上天上流星直坠盆水中,薛郭二人更以取,皆不得。马氏最后取星,正入瓢中。使饮之,即觉有妊,遂生桓玄。
后世桓温世子没有选长子桓熙,却选了最小的桓玄,可见其受到的重视程度,所以王谧才暗示有些事情,天师道做得过线了。
谢安也是投桃报李,暗示王谧,王凝之的行为异常,其动作不是自己指使的。
两人就此交换了一波情报,王谧目的达到,便起身告辞。
谢安亲自送王谧出门,路上他对王谧道:“稚远的身体,似乎好很多了?”
王谧出声道:“不发病时,倒是正常,不然也不会有力气打死人了。”
对于这种地狱笑话,谢安唯有苦笑,他突然话锋一转,“听说难远和舍侄女合写了本医书?”
王谧心道这消息迟早会传出去,倒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出声道:“没错,我根据女郎的想法,试做出了药材,确实缓解了病情,助益良多。”
谢安点头道:“若真能找到治病之法,可救无数天下百姓,稚远功德无量啊。”
王谧心道这就是自己的目的了,虽然此世肺病也许无法完全根治,但是防治缓解,还是大有可为的,要是将来以自己病好为凭据,那便能反过来推广治病之法了。
谢安突然道:“稚远,和舍侄女之间,到底”
王谧站定身子,出声道:“若不是我对张氏女郎有承诺,应该很可能会向谢氏提亲了。”
“如今我找不到两全其美之法,所以只能拖着,对她颇为歉疚。”
谢安没想到王谧这么直白,反而怔住了,过了一会,他才说道:“其实我侄女她”
王谧出声道:“其实算守寡是吧?”
谢安惊讶地站起身来,“她告诉你的?”
王谧摇头,“不,我猜的。”
“她曾经和我对话时,数次自称为妾,这对江东未嫁女郎来说倒还正常,但对江北士族的未嫁女子来说,便很反常了。’
汉代未嫁出嫁女子,都可自称妾,但到了魏晋,江北士族女郎未出嫁,自称则变成了女或者我,说成妾的,则会被人非议。
谢安沉默良久,才道:“是我当初的错,不足为外人道也。”
王谧出声道:“我这边,其实心里选了张氏。”
谢安睁大眼睛,“张氏?”
“张玄之的妹妹?”
也难怪他惊讶,琅琊王氏和江东张氏,怎么看也是差得远了些。
王谧笑道:“当年祖父,不也向陆氏提过亲吗?”
“当时陆氏拒绝了,江北江东士族失去了一次好机会。”
“祖父做的,我为何做不得。”
“不过现在我也不知道病情,且国事紧急,只能搁下了。”
“但在我心里,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将谢氏女郎让给王凝之的。”
“此人行事气度,配不上女郎。”
谢安惊讶道:“那你在清谈会上,和其如此相争…”
王谧毫不犹豫道:“没错,相当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女郎。”
谢安脸色古怪,搞了半天,起因由头在这里?
他有些啼笑皆非,只得苦笑道:“我明白了。”
王谧和谢安走到马车前,谢安突然出声道:“不管是谁,只能有一个正妻。”
他往建康宫方向指了指,“要想破例,只有宫里那两位,也许有办法。’
王谧会意,这是说的皇帝司马奕和太后褚蒜子。
他躬身一拜,“多谢中书令指点。”
他站直身子,“王谢之间,本没有分别,我个人希望有生之年,能做些留名青史的事情。”
“我还相信,中书令也一定可以,甚至能比任何人做得更好。”
谢安目送王谧乘车离去,心道对方年纪轻轻,说出的话中,却带着无比的自信,这种自信,是从何而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