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来说,即使是士子,大部分人也要弱冠,即二十岁之后,才会得授官职,而王谧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快刚到十六岁,正常还有四年才会进入朝堂。\t*i^a\n*l,a,i.s,k/.?c.o?m¢
当然,这个时间对于王谧来说,有些太久了,因为之后的四年,是天下风云突变,势力洗牌的关键时期,越早介入,就越可能分到属于自己那一杯羹。
想要做到这些的前提,就是要提前入住,这便需要些非常手段。
这里面有两个前提条件,一是年少成名,二是高门子弟,二者有一,便可破例,二者兼得,便水到渠成。
王谧现在做的,便是第一点。
开铺子赚钱只是附带,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名声打出去,仰仗的首要手段,便是围棋。
进入建康的几次对弈,让王谧大致摸清了当世的围棋水平,根本就还处于蛮荒期,绝大部分人连定式都下不明白。
大部分时候,王谧甚至都不需要拿出和青柳对弈的五成力。
每日不乏有自认为高手,上门挑战的人,王谧一边吊打着这些小朋友,一边和青柳晚上增加十九道棋盘的训练量了。
此世虽然十七道棋盘仍是主流,但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下十九道棋,盖因其变数更多,也更有希望翻盘,不像十七道棋盘一旦落入劣势,就几乎是回天乏术。
王谧的名声已经渐渐传了出去,至今他不仅保持着不败记录,还几乎全都是吃净对方大龙的一边倒局面,可以预测不久之后,他会成为整个建康棋手不得不面对的一座高山。
而另外一桩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则是他的素描,这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画技,似乎很受一些士子女郎欢迎,每日来求购的人络绎不绝。
倒是王谧在江上辩玄的事情,至今没有风声流传出来,也许是江东士族觉得过于丢脸刻意掩饰,当事人顾恺之又去了姑孰赴任,无法求证。
更有可能是有人有意压制,导致此事没有发酵,不然以南北士族间的不对付,只怕北地士族早就拿出来作为笑料嘲讽江东士族了。′d,a~w+e/n¢x?u/e¨b/o`o!k-._c·o′m*
总而言之,似乎事情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王谧写完信后,准备着阿良送到城内某处,那是赵氏在建康的铺子,自有人收到后送回丁角村。
他叫来阿良说完,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前日我答应你,将你老母取来同住奉养,你要不要亲自去?”
阿良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情,“难为郎君还记得。”
“小人固然愿意,但此地已经没有空闲房屋,阿母老迈,会不会成为郎君拖累?”
王谧想了想,又和阿良商量了许久,方才决定,托赵氏去办此事。
一是阿良母亲身份需要张氏开出证明给官府,方能迁户,二是舟车王谧这边没有现成的,三是建康这边不方便,最好的选择是将阿良老母带来相见一面,然后送到丁角村安置,那边也有王谧荫户照顾。
事情计较已定,王谧又在给赵氏女郎的信中写明交托之事,接下来的信,却是给张玄之的。
当初船上混乱,王谧只拿到了阿良的契约,却没想阿良老母另有单独约,只能拜托张玄之给张氏写信证明了。
做完这些,阿良才带着两封信离开,分别去找张氏和赵氏。
王谧心内感叹,看似简单的一件事情,却是如此费劲,甚至牵涉到好几个家族,相比之下,单独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过渺小了。
此时青柳进来道:“郎君,张氏女郎着人送花来了。”
王谧走到小院门口,看门外停着辆板车,上面竟然是有十几盆色彩各异的菊花,各个大如绣球,显非凡品。
有婢女上来,言说这几日张府客人,多以菊花为礼,张彤云也得了不少,她记得王谧院里有树有草,却独缺些花,便挑出些看得好的,给王谧送了过来。
王谧让青柳拿出两吊钱,分别送到车夫和婢女手里,又对婢女说道:“稍等,我写封信给女郎。?y.k*r_s?o~f-t¢..c~o!m+”
不多时,他拿着信出来,交给婢女,方和老白映葵等人一起将花搬到院子里,然后送眉开眼笑的婢女车夫离开。
王谧叫过众女,绕树挖坑,然后将花盆里面的花连土一块埋下去,不多时,便有十几支各色菊花争奇斗艳,各显颜色。
张彤云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其枝茎瘦劲,负霜而立,叶缘微蜷如古卷残边,花瓣层叠似金箔缀染,绛紫鹅黄间杂墨色,闻之冷香沁入心脾。
最妙的是,显然来时经过呵护,尚有清露凝于花蕊,如金针卷曲刺绣,秋意潋滟萦绕,风过簌簌做声,日光斜照,竟是折射出五颜六色的琉璃碎影来。
王谧笑道:“前日还想着院子里面缺些色彩,没想到女郎深得我心,真是雪中送炭。”
映葵出声道:“当然啦,女郎心地最好了,可惜…”
翠影暗自拉了拉她的手,映葵便说不下去,两女这些日子,已经知道了王谧家世背景,要是真能袭了武侯的爵位,王谧将来的地位,很可能不下于张玄之。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南北士族少有联姻,更何况以王谧身份想要婚娶,建康城里至少有七八个比张氏地位高的家族等着。
当然,这是王谧过继的前提下,但话又说回来,若不过继,张氏凭什么嫁女?
所以怎么看起来,王谧和张彤云都没有走到到一起的可能,这也是两婢心情低落的原因。
王谧随口吟道:“宁可抱香死,不逐北风坠,满园萧瑟里,唯君见秋晖。”
翠影是学过诗的,更知道王谧随口所做,就远胜士子搜肠刮肚,心下更是惋惜,郎君诗才,迟早扬名天下,女郎还能遇到这样的如意郎君吗?
有个身影风风火火冲了进来,“什么什么,谁要抱着死?”
众人不看人脸,也知道是活宝来了,王谧无奈道:“大聪明,你是不是跟老白学坏了?”
来者正是桓秀,她扬了扬拳头,“说什么呢,难道我最近进步不大?”
“再过些日子,我就能替你坐镇铺子卖货了!”
王谧吓了一跳,“别,你还是先赢了映葵再说,不然我铺子的货,怕不是被你一天就输光了。”
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桓秀撅起嘴,“下棋没意思,画画也没劲,来比枪法吧!”
她把眼一扫,“搞这些花花草草做什么,连练枪的地方都没了!”
“都拔了算了!”
王谧头痛道:“饶了我吧,你来这里是拆家的?”
桓秀悻悻道:“你这人,怎么变得这么古板了?”
“心里有事?”
“还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她凑近王谧,因为矮王谧一个头,她只能仰头看着,两人脸相距不过数寸,“你要是被人欺负了,我去告诉阿母,她肯定能帮你出气。”
王谧突然觉得莫名有股寒意,下意识后退一步,说道:“你个小脑瓜整天想什么?”
“再说你怎么这么闲,建康这么多地方,你为何偏偏整日跑到我这里?”
桓秀噘嘴道:“我觉得这里很好玩,也不知道为何,每次看到你,就开心得很。”
“几日没看到郎君,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也许是因为郎君和其他士子不一样,从来不涂脂抹粉,所以看起来很特别?”
青柳和翠影对望一眼,心道自家郎君真有本事啊,见一个骗一个,都没有主动示好,这一个个就往坑里跳了?
院子外面七八丈处,有个衣衫破烂的货郎,挑着卖货的担子,靠着墙根,耳朵贴在墙上,将众人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正是先前司马兴男的暗卫,等听到桓秀最后一句话,顿时心里一紧,坏了,回去怎么向长公主说?
此时他突然眼前一花,一个胖乎乎的身影站到了他的眼前,笑眯眯道:“你是何人?在这里干什么?”
暗卫抬头,就见一圆脸中年汉子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望着自己,他本有官职,见有人对自己如此不客气,当下心中升起怒气。
但他早就打探清楚,面前的人,是那王谧的奴仆,便压抑怒气,装作茫然不知,“客官可是要买东西?”
老白冷笑道:“别装了,耳朵贴墙上卖货?”
那暗卫也是火了,缓缓站起身来,竟然是比老白还要高半个头,“怎么,这里不能卖货?”
“谁的规矩?”
老白不知暗卫底细,看对方如此嚣张,犹豫了一刻,却见那暗卫仰头,然后一头对着老白额头锤了过来!
这头槌声势极为暴烈,老白却似乎早知道是虚招,毫不犹豫抬腿,啪的一声脆响,两人膝盖狠狠撞在一起。
老白后退一步,暗卫却是背靠墙壁,身形没有移动,反应快了半拍,肩膀一抬,抬手对着老白劈头盖脸抓了过去。
然而老白却是似乎极为熟悉这套路,他不管对方手爪,抬腿飞起一脚,再度挡下暗卫悄无声息的一记戳脚,趁势后退两步,出了暗卫腿脚攻击范围。
暗卫心中微?,他看似是将老白逼退两步,但这是因为背靠墙壁,相反老白却是预判了他两招声东击西,这说明对方并不弱于自己多少。
他看到周围已经有人看了过来,担心身份暴露,便低声道:“兀那汉子,你惹不起我背后的人。”
“我并无恶意,只为护主,你只当不知道,回去便是。”
老白出声道:“如何证明?”
暗卫傲然道:“我何须向你证明?”
老白冷笑道:“那便对不住了。”
他张口欲呼,暗卫见老白想要将事情搞大,脸上微微变色,刚想出手阻止,却听街巷后边有人叫道:“不好啦,有人贩子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