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方才的亲吻已道尽心意，却不想竟将人逼至这般境地。.8^4\k/a·n¨s·h`u\.`c/o*m_
也是，谁叫他从没注意过段明钰身上的异常，只看见了表面。
“我好多了。”段明钰没用多少时间就已敛去所有失态，“我去查看外面的情况。你且休息，稍后我们去寻燕万舟他们。”
“——段明钰，我不恨你。”
铜雀脱口而出，拉住他。
山洞内黯淡的火光摇摇晃晃，周遭沉闷，段明钰不敢动弹，浑身筋骨绷得死紧。
“抱歉。”
铜雀声音低沉，脸上似真似假的笑容也褪去了。
“不必对我道……”
“是我不好，”铜雀打断，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掌下脉搏的剧烈跳动，便握的更紧，“当年刻意欺骗你……隐瞒计划，明知你不可能抛下藏锋宗，还偏要在分别时故意说出诛心之言，逼你在两难中抉择。”
段明钰没有因对方的话产生半分释然，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客套而生疏，“不必安慰我。当年之事本无对错，你恨我也是应该的，我的确欠你太多，只要你现在过得好……”
又是这套熟悉、礼貌的说辞。
铜雀第一次在他面前莫名感到无措，罕见地泛起几分焦急。
就好像……
现在无论他如何阐述、如何剖白，段明钰都已听不进去了。
生平第一次尝到不被信任的苦涩。铜雀向来只信自己，自私多疑又高傲，回想起过去那些游刃有余的戏弄，自以为高明的手段，在此刻都显得很可笑。
……收回前言，是他把一切想得太简单。′如/文￠王￠ /蕪^错￠内￠容\
原以为只要再见面，一切会水到渠成。
可是段崇山这个丑陋的怪物不仅仅在折磨自己，也扭曲了段明钰的年少时光，他只顾着挣脱侍奴的枷锁，从来未察觉段明钰也始终未能走出那段阴霾。
“明钰。”心里有一种被扯住的抽痛感，铜雀声音很轻，慢慢道：“我心里有你。”
段明钰本来已经转身往外走，他听得脚步顿住，却不敢回头。
实在被戏弄过太多次，对方嘴里的话是真是假，他太蠢，分辨不清。
他不应，铜雀就自顾自地说，“我心里有你的，既心动，也羡慕你能够活的肆意潇洒，嫉妒你比我过得好，我曾经很迷惘，对这份情感畏惧又厌恶，自作聪明地去伤害你。”
往往率先坦诚会沦为输者，剖白内心是一种刑罚。
可是铜雀不愿再骗他。
想起段明钰刚才那句“我会走”，他心中短暂一痛。
“……我很卑劣，故意让你记住我身上的伤口和纹身，让你不断加深印象，甚至恨不得你永远对我心怀愧疚，这样……就能一直在你心里占个位置。”
“反抗不了段崇山，那不是你的错。成为藏锋宗少宗主，也并非你自己的选择。从头到尾，你都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一直以来，你都将我护得很好，”铜雀深深吸了口气，扬起唇角，“我信你的，所以……”
“你也试着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不会再骗你了。”
段明钰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短暂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从眼眶到鼻腔都泛起酸涩。~如~雯!徃_ -嶵-辛+漳+劫?庚-欣￠快.
心里仿佛有条搁浅的鱼在拼命扑腾，既渴望回到熟悉的水域，又忍不住想试试岸上的空气。
铜雀从后面抚摸段明钰僵硬的肩膀，将他转过来，额头抵上对方眉间，另一只手后颈抚摸到腰际，鼻尖几乎贴上他的，目光变得晦暗悠长，注视着段明钰失魂落魄的脸，“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见他不答，铜雀又眼尾一挑：“还想让我吻你吗？刚才你似乎很喜欢。”
段明钰从震撼和懵逼中回神，直挺挺地呆呆杵着，眼瞧着那张漂亮的脸蛋越来越近，睫毛快要拂到脸上，立刻反应过来推铜雀的胸膛，又被满手冰凉细腻的皮肤触感吓了一跳。
这人自始至终都没好好穿衣服。
结果，铜雀下一秒反倒鼓励他，气声说道，“……嗯，很舒服，可以继续摸我。”微微眯起眼睛低吟了一声，声音还挺煽情的。
听得段明钰那点可怜的脑子都炸了。
他身上开始都噼里啪啦的冒静电。
“……你，呃，先穿好衣服吧。”气氛黏糊又古怪，段明钰语无伦次，随便在地上捡了句话说，不知道在说个什么。
不巧铜雀刚好在这时候掩唇咳嗽了一下，段明钰又立刻替他合上衣襟，仔细地理好衣带，再从百宝袋里取了件毛绒披肩给人裹着。
“你对我真好。”铜雀抬手撩发，口中慢慢吐出药烟，抿嘴对他笑了笑，眼睛盯着段明钰一下都不移开，眉目如同山水画似的。
段：“……”
很遗憾，此刻就算是混沌灵洲突然爆炸，他的大脑也转不过来了。
而后，抱着胳膊离开山洞，自己去外面冷静冷静。
段明钰笨笨地蹲在山洞前，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情绪，风中凌乱，又是擦武器又是玩扇子，分不清一二三四五六七。
心里困惑、迷茫，也有高兴。
段明钰伸出手，将食指那枚戒指小心翼翼摘了下来，放在掌心细细把玩，此物平时并不会轻易拿出来，这其实是段家人的信物，意义非凡，一生只会送出去一次。
明明知道用不上，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将戒指带来了忘川仙岛。
图什么。
谁知道呢。
正当段明钰恍然失神之际，前方飘来的浓重血腥气猛地钻入鼻腔。
从白雾中迎面走来的青年仿佛杀神罗刹，赤红滚烫的小蛟环绕在他身侧，燕万舟衣袖间沾满黑红交杂的血污，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一边走，一边低头甩着剑上的血珠。
——这架势，分明是从长古之森深处一路杀出来的。
段明钰连忙站起身走过去，语气一沉，“怎么就你一个人？小尤雨没跟你在一起吗？”
听他这么说，燕万舟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尤雨独自落单，这对他而言，无疑是最坏、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三人便不再停留，铜雀替燕万舟恢复了一下状态，稍加休息就继续进入森林深处，很快，段明钰就发现燕万舟的状态不太对劲，那种杀魔兽的样子像在发泄似的，恨不得要将整片森林夷为平地。
银枪横在燕万舟身前，段明钰眉头紧皱，“你灵力只有一半，省着点用啊。”
燕万舟默了默，算是听劝，收起栖龙剑。
只不过随着搜寻时间越加推移，他就越是沉默。
当他们来到迷雾深处时，远处传来吵吵嚷嚷的动静，紧接着，出现了几人这辈子都难以想象的场面。
七个毛色各异的小狐狸正齐心协力地顶着一坨泥巴团子，动作十分费劲，努力在树丛中快速移动着。
时不时还从喉咙里发出唧唧的细弱叫声，仿佛在互相打气。
“这是什么场面，”段明钰目瞪口呆，“看来长古之森的狐狸还挺有爱心的啊，这是在搞互帮互助呢？”
铜雀抬眼，“这一路遇到的狐妖未免太多了些。”
燕万舟原本只是随意一瞥，结果在视线不经意扫过时僵住，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目光定定锁在那只脏兮兮的白狐身上。
“你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而且看起来动弹不得，莫不是受伤了？
“啥？”还以为他又要大开杀戒，段明钰吓得不轻，“冷静冷静！就是一群无辜的小狐狸而已，别出手。”
谁曾想燕万舟抬脚就要跟上去，神情还显得有些激动。
好家伙，段明钰一把拉着他大声喊道：“住手啊混蛋！这么可爱的小狐狸你也下得去手，你疯了吧你！尤雨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允许你这么丧心病狂的！”
“……那就是小雨。”燕万舟仅凭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沙哑。
“追上去。”
段明钰愕然：“什么！？”
不等二人反应，燕万舟就一瞬间催动风灵根消失在原地，疾风掠过，段明钰只能痴看着，缓缓抬手掩面。
这个修仙界终究还是疯成了他想象不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