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方舟在混沌之海中平稳航行。求书帮 哽新醉快
一个与往常无异的黄昏,我提着两壶佳酿,找到了张九幽。
“喝酒吗?”我将其中一壶抛给了他。
他下意识地接住,一双死寂的眸子看了一眼古朴的酒壶,又看了看我,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困惑。
在他的世界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享乐”这个概念了。
“算是……战前的誓师酒吧。”我笑着,自己先拍开泥封,一股醇厚而辛辣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他沉默了片刻,学着我的样子,也打开了酒壶。
我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这种久违的灼热感,反而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只是将酒壶凑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动作生疏而优雅。
“我的世界……没有酒。”
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或者说,到了后期,我身边已经没有了能静下心来酿酒和喝酒的人。”
“可以理解。”我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当生存成为唯一的目标时,所有与生存无关的事物,都会被视为奢侈。”
他看着手中的酒壶,眼神有些悠远:“在一切还未崩坏之前,我曾是……天下最好的酿酒师。*3~8\看.书\网· ¨免!费^阅\读¨”
我差点一口酒喷出来,诧异地看着他:“你?酿酒师?”
他看出了我的惊讶,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快得像个错觉:“也是天下最好的……品鉴师。”
我们碰了一下酒壶,发出沉闷的声响。
“后来呢?”我问。
“后来,”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淡:“我成了天下第一的……厌术师。”
“厌术师?”这个词我闻所未闻。
“‘厌’,是压制一切的意思。”
他每说一个字,周围的混沌气流都停滞了一分。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萦绕着一缕灰黑色的气息。
他对着我手中的酒壶,遥遥一点。
刹那间,我感觉到手中的酒壶仿佛“活”了过来。
它不再是一件器物,而是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情绪。
“嗡!”
酒壶轻轻震颤,壶口的酒液,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原本的醇香,也化作了一股酸腐的气味。,天~禧′暁?税¨徃- !最-欣′漳`结.埂?鑫-快`
短短几个呼吸,一壶千年佳酿,就成了一壶散发着恶臭的污水。
我的心神剧震。
“这就是‘厌术’。”张九幽收回手指,这股灰黑色的气息也随之消散。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种何等诡异而恐怖的力量!
“那如果……对人使用呢?”我艰涩地问道。
张九幽沉默了,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这一次,他的动作豪迈了许多,酒水溅湿了他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
“会让那个人,厌倦‘活着’。”
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化不开的悲哀:“他会厌倦自己的呼吸,厌倦自己的心跳,厌倦自己的思想……直到他亲手终结自己的一切。这是最残忍的术,因为它剥夺的不是生命,而是‘生’的意愿。”
我终于明白了他这份深沉的落寞从何而来。
掌握这样一种力量,无异于身处无间地狱。每一次使用,都是在品尝一次最深刻的绝望。
“我的‘终末’之力,便是‘厌术’的极致。”他看着手中的酒壶,像是透过它,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当一个世界,所有的法则,所有的生灵,所有的物质,乃至于‘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对我所施加的‘厌’产生了共鸣……那便是‘终末’。一切都厌倦了存在,于是,便归于了‘无’。”
“那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我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他的身体微微一僵。
“因为‘她’。”他闭上眼睛:“在整个世界都厌倦了‘存在’的时候,只有她,用她最后的生命对我喊——‘活下去’。”
“那三个字,成了整个世界唯一的‘不厌’。像一根钉子,将我钉在了‘存在’的悬崖边上,没有随着那个世界一同坠入虚无。”
“它成了我的锚,也成了我最深的枷锁。”
那一晚,我们喝了很多酒。
他几乎说完了他过去几万年里所有的话。
酒到最后,他已有了七分醉意,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罕见地泛起了一丝人间的迷离。
“陈三生,”他忽然看着我:“你的‘灰色奇点’,很有趣。它不肯定,也不否定,像一个无解的谜题。你告诉我,我们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我也已微醺,闻言笑道:“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活着。只要我们还活着,生命就没有真正结束。哪怕在黑暗中,也可能诞生出新的希望。”
“希望……”他咀嚼着这个词,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或许吧。”
这种平静的生活,持续了大约一年。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这种平静只是暂时的。
“时候到了。”
这一天,李长夜将我们几人召集到了神殿之中。他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
“根据我的观测,‘黑手’与‘棋手’的活动迹象,开始变得频繁。它们在互相试探,也在加速恢复。它们像两只受伤的野兽,在舔舐伤口的同时,也对彼此更加警惕。”
李长夜沉声道:“留给我们的时间,可能比预想的三百年要短得多。”
“最糟糕的是,我发现了一个新的,正在被它们联手改造的世界。一个‘实验场’。”
“我们能做些什么?”我问道。
“去阻止它。或者说,去理解它。”李长夜看向我、青萝,以及一直沉默不语的张九幽:“你们三个,需要进入这个世界。但这并非是让你们的本体降临。那里的规则已经被扭曲,本体进入,力量会被极度压制,且容易被‘黑手’与‘棋手’直接锁定。”
“你们需要创造‘分身’。”李长夜解释道:“将你们的一缕核心意识,注入到那个世界土生土长的躯壳之中,以‘局中人’的身份,去亲身体验,并尝试从内部,瓦解这个扭曲的系统。”
“这既是对敌人的破坏,也是对你们最好的训练。你们需要学会在最极端、最不利的规则下,如何保持自我,如何……找到并利用规则的漏洞。”
“这个世界,名叫‘大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