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如云!你就眼睁睁看着外人欺负你的娘家人!好!好得很!往后你别指望我们再给你撑腰!”张员外那怨毒刻薄的指责如同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张氏的耳中:
这句荒谬绝伦的话,像一把冰冷锋利的钥匙,“咔哒”一声撬开了张氏尘封多年的屈辱记忆。¢齐.盛+晓`税~枉_ +毋′错\内.容-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但那双原本带着惊惶的眼睛里,却骤然燃起一种冰冷的、近乎讥诮的火焰。
她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父亲”,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又冰冷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张员外和周氏的叫嚣:
“撑腰?”
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瞧父亲您这话说的,好像……您真的替我‘撑’过腰一样。”
冰冷的回忆瞬间汹涌而至。
自从她生母撒手人寰,张员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周氏扶正
她这个名义上的张家嫡长女,在周氏滴水不漏的表面功夫下,受尽冷待与苛责。
冬日里,她的炭盆永远是冷的,
被褥单薄得挡不住一丝寒气;饭桌上,她的碗里常常只有些残羹冷炙;
稍有不顺周氏的心意,轻则被罚跪冰冷的祠堂,重则被下人明里暗里地刁难、克扣份例。张员外呢?
他的眼里只有娇媚的继室和活泼讨喜的庶女张如月。
对她这个原配留下的“碍眼”女儿,他视若无睹
还会不耐烦地斥责她“不懂事”、“不知体谅”、“惹母亲生气”。
她在张家深宅里过的日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个体面些的下人都能给她脸色看。
所谓的“撑腰”?那不过是她幼年丧母后,在无数个寒冷孤寂的夜晚里,连幻想都不敢奢求的泡影。¨我¨的/书`城` !免!废¢越~毒+
首到她遇到林云峰,嫁入林家
林家上下待她宽厚真诚,公婆慈爱明理,夫君林云峰更是真心疼惜她。
她才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什么是家的温暖,什么是被人珍视的感觉。
然而,多年在张家养成的谨小慎微、逆来顺受的性子,早己刻进了骨血里。
即使嫁入林家,成为备受尊重的少夫人,面对张家的索取和要求,她依然习惯性地选择顺从、忍让。
公婆和丈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为了不让她在所谓的“娘家人”面前难堪没有多加阻拦。
她的丰厚嫁妆,被周氏以各种“周转”、“帮衬娘家”的名目,“借”走大半;
张员外打着亲家的旗号,没少让林云峰帮忙疏通些不大不小的关节,谋取私利
林家的这份包容与退让,非但没有换来张家的感激与收敛,反而像温床一样,无声无息地滋养了张家日渐膨胀的贪婪和野心!
尤其是当林婉娘被册立为太子妃的消息传来,张家人那扭曲的心思更是活络到了极点,
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林家的女儿(太子妃林婉娘)能当上太子妃,
那身为太子妃嫡亲兄嫂的林云峰夫妇,再帮忙把自家如花似玉、年轻娇媚的张如月也送到太子身边,
岂不是轻而易举、理所应当的“举手之劳”?
在他们那狭隘又贪婪的脑子里,尊贵无匹的太子妃之位,仿佛不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尊荣,而是一个可以凭他们心意安排、甚至可以“更新换代”的物件!
周氏和张员外私下里不止一次这样盘算
“林家那丫头(林婉娘)都多大年纪了?又生了那么一串孩子,太子身边哪能没个新鲜可人儿?
我们家如月正值妙龄,模样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又知情识趣,送进去正好!只要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
将来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取代她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到时候,我们张家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那张如云算什么东西?还不是得仰仗她妹妹如月的鼻息过活?”
“之前的二十年我没有娘家人照顾,住后的日子我也不需要”
张员外和周氏被张氏那句冰冷的反问噎得一时语塞,但周氏立刻反应过来,尖声叫道:“你听听!老爷,您听听!她这说的什么话?我们生她养她,倒养出个白眼狼来了!”
“就是!”张员外仿佛抓住了什么把柄,指着张氏,唾沫横飞,“没有张家,哪来的你?没有你,你能嫁进林家?如今攀了高枝,翅膀硬了,就敢对着生身父亲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了?!”
周氏更是将矛头对准了林家的包容,声音充满了怨毒和挑拨:
“亲家公,亲家母!你们林家也是高门大户,就由得她这样忤逆不孝,顶撞长辈?你们林家的规矩呢?
就不怕传出去,坏了你们林家的名声,连累太子妃娘娘的清誉吗?她这样对待娘家,谁知道以后会不会……”
“住口!”林云峰再也忍不住,一声暴喝如同惊雷
他一步跨出,高大的身躯将脸色苍白却眼神冰冷的张氏牢牢护在身后,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张员外和周氏,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压抑己久的怒火:
“我林家的规矩,轮不到外人置喙!我林家的名声,更不需要靠纵容贪婪无耻之徒来维系!”
他紧紧握住张氏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将温暖和力量传递她:“至于我夫人张如云,她早己是我林家的人!她的根,在我林家!
她的腰,自有我林云峰来撑!自有我林家来撑!自有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来撑!何须尔等在此狺狺狂吠,假惺惺地说什么‘撑腰’?!”
林云峰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张员外和周氏的心上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被丈夫紧握的手心涌遍全身,驱散了那彻骨的寒意。′幻!想,姬· *埂′辛`最\筷-
她挺首了背脊,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决绝的清明。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越过叫嚣的父亲和怨毒的继母,仿佛穿透了过往二十多年的阴霾
声音清晰、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凛然,响彻在死寂的林府门前:
“父亲,继母,你们听清楚了。”
“之前的二十年,没有娘家人替我撑腰,我张如云,也活下来了,并且找到了真正珍视我的家人。”
她的目光扫过身旁坚定如山的丈夫,又看向身后满眼心疼与支持的公公婆婆。
“往后的日子,我张如云,更不需要你们这种只会吸髓敲骨、妄图踩着我和我的至亲往上爬的‘娘家人’!”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钢针,扎得张员外和周氏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紧接着,张氏猛地抽出被林云峰握着的手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抬手,毫不犹豫地拔下了发髻上一支最不起眼的素银簪子——那是她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她在张家唯一珍视的东西。
她左手紧握簪子,右手猛地揪住自己鬓边一缕乌黑的发丝!
“今日,当着太子殿下,当着天地神明,当着所有见证人的面!” 张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我张如云,对天启誓!”
话音未落,她右手用力一扯!
“嗤啦——”
一绺乌黑的发丝应声而断!被她紧紧攥在手心!
“以此断发为证!从今往后,我与张家——张德福、周氏及张氏一族——恩断义绝!一刀两断!”
“生,不再往来!”
“此誓,天地共鉴,若有违背,犹如此发!”
她将手中那绺断发狠狠掷于张员外和周氏面前的地上
那支素银簪子,也被她用力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空气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张氏这决绝至极的“断发明誓”震撼了!
“你……你……你这个孽障!逆女!” 张员外气得浑身哆嗦,指着张如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周氏更是被那掷在地上的断发和碎裂的簪子吓得倒退一步
她没想到,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继女,竟能刚烈至此!
张如月似乎也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从剧痛和恐惧中抬起糊满泪痕血污的脸,茫然又惊恐地看着这决裂的一幕。
萧墨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微微颔首,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威严:“好。林张氏(指张如云)既己断发明誓,与张家恩断义绝,其志可嘉。孤,准了。”
“不!不能!殿下!她是我的女儿!她……” 张员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拖走!” 萧墨的声音冰冷如铁,再无丝毫转圜余地
侍卫再无迟疑,将瘫软咒骂的张员外、惊骇尖叫的周氏,以及血肉模糊、意识模糊的张如月,粗暴地拖拽起来,朝着执行刑罚和后续流放的方向而去。
张氏身体晃了晃,仿佛抽干了所有力气
林云峰立刻上前,紧紧扶住她,眼中充满了疼惜和骄傲。
林茂文长叹一声,带着释然:“家门不幸,幸有贤媳明断。”
赵氏也上前,轻轻拍了拍儿媳冰凉的手背,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