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环挨着牛肃坐下,刻意放软了语气:
“不瞒你说,我家表姑前些日子听了洛阳的传闻,疯魔似的要买人面花,说什么也要青春永驻。?微?趣¢暁¢税¨王^ ¢蕞^新¨彰/截′哽¨薪\筷-
家里人劝了好几次,她都不听。这不听说洛阳出了怪事,我父亲特意让我和兄长来瞧瞧究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快和我说说。"
牛肃见他感兴趣,顿时来了精神,松开他的衣袖,掰着手指头说:
“那花是三个多月前忽然出现的,也不清楚是谁在卖,只知道用它泡水敷脸,八十一天就能让皮肤嫩得跟婴儿似的!
刚开始只有几个贵妇偷偷用,后来传得越来越神,说用了之后五十岁能变回二十岁,连皱纹都能消掉!东都的那些贵妇们抢着买呢!”
他边说边比划,小手在空中画了个圈:
“那花长得也怪,花瓣是紫色的,上面有淡淡的纹路,远看像张人脸,所以才叫人面花。
要先用温水泡半个时辰,泡软了敷在脸上,让花瓣的汁水浸到皮肤里去。
那些夫人都说敷完脸又滑又嫩,比上好的胭脂还管用。”
“价格贵吗?” 薛环追问。
“贵!贵得吓人!” 牛肃咂舌,“听说一小朵就要好些金子呢,够我吃一辈子的肉包子了!可那些贵妇们跟疯了似的,到处托人打听哪里能买到。_躌′4,看+书. +无.错-内·容-”
薛环皱起眉:“既然是好东西,怎么会突然让人烂脸?”
“谁知道呢!” 牛肃撇撇嘴,“上个月初,我在洛阳桥边讨饭,看见一个穿绫罗绸缎的夫人从轿子里跌出来,脸上盖着块丝巾,可丝巾都被血浸透了。
旁边的丫鬟哭喊着说‘脸烂了’,‘救不了了’。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几月前用了人面花,过了八十多天,脸忽然就开始烂了。”
他凑近薛环,声音压得更低了:“从那以后,烂脸的人就越来越多。有的早上还好好的,中午就突然倒在大街上,脸上的肉像被什么东西啃过似的,烂得坑坑洼洼,有的甚至……”
他顿了顿,似乎在找合适的词,“有的烂得太快了,短短几天,脸皮就化掉了,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跟祠堂里的骷髅头似的。”
薛环的指尖微微发冷。“那些人没找大夫吗?”
“找了!城里最好的几个大夫都被请遍了,可谁也治不好。”
牛肃摇摇头,“有的大夫说这是邪祟作怪,有的说这花有毒,可连毒在哪儿都查不出来。
再后来就有人来狄公祠求神,说狄公在世时破了那么多奇案,肯定能显灵找出解药。.求~书·帮? \更·芯?嶵¨全\”
他指了指供桌前的蒲团:“你看这拜垫,前几日都被人跪烂了,好多夫人带着金银珠宝来许愿,说只要能治好脸,就给狄公重塑金身呢。
前几日还有个夫人,半夜哭着来磕头,说她女儿用了人面花,脸烂得不成样子,求狄公显灵赐解药呢!”
薛环沉默片刻,又问:“你知道这些人面花是谁在卖吗?”
牛肃挠了挠头,脸上的泥灰被蹭掉一小块,露出底下白皙的皮肤:
“不知道。卖花的都鬼鬼祟祟的,从不露面。
听说都是通过丫鬟、小厮传话,约在隐蔽的地方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连面都见不着。
再说了,那都是些达官贵人买的东西,我一个乞丐,上哪打听去”
两人正说着,祠堂外忽然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咕咕” 的,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牛肃打了个哆嗦,往薛环身边凑了凑。
“你不是说兄长在替你打掩护吗?” 牛肃推了推薛环的胳膊,“快回去吧,再晚天就亮了,别让兄长因为你受罚了。”
薛环站起身,拍了拍牛肃的肩膀:“谢了,小兄弟。我先回去给父亲汇报这些情况。过两日我再来找你,到时候给你带两笼酱肉包子。”
牛肃眼睛更亮了,立刻点头:“拉钩!”
薛环笑着和他拉了钩,转身走出狄公祠。
牛肃的话像一块石头,在他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没想到人面花在这个时候就己经害的这么多人丧命!
他快步往客栈走,脑子里飞速盘算着。
现在有两件事最棘手:
一是解药,这事怕是得请费鸡师来洛阳;
二是幕后黑手洛阳留守饲养的天铁熊怎么对付,那畜生凶猛异常,可得想个万全之策。
薛环回客栈时,己过了三更。
客栈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昏黄的光晕。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刚迈进去,就见桌旁的椅子上,薛启正歪着头打盹。
听到动静,薛启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看清是他,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了你大半夜,实在撑不住才眯了会儿。”
他站起身,上下打量着薛环,“没出什么事吧?”
“二哥放心,我没事。” 薛环关上门,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我在狄公祠遇到个小乞丐,打听着件天大的事,你绝对想不到!”
薛启拉他坐下,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先暖暖身子,慢慢说。大半夜的跑出去,到底遇上什么了?”
薛环喝了口茶,把在狄公祠遇到牛肃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尤其详细描述了人面花的诡异之处 :
八十一天驻颜的奇效、价格不菲却引得贵妇疯抢,以及上个月开始出现的烂脸惨状,从肌肤溃烂到迅速化为骷髅,听得薛启脸色越来越沉。
“竟有这种事?” 薛启的声音里满是惊讶,“用花敷脸就能驻颜?还会让人烂脸成骷髅?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邪门的东西!”
薛环放下茶杯,眉头紧锁,“更奇怪的是,卖花的人极其隐秘,只通过下人交易,显然是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薛启沉默片刻,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若是真有这种毒物在洛阳流通,还害了这么多人,官府不可能一无所知。司法参军邢颖负责刑狱案件,说不定他知道些内情。”
“我也是这么想的。” 薛环点头,“那小乞丐说,好多受害者的家人都去狄公祠求告,可见官府那边怕是没什么进展。明日一早,我们就去找邢参军问问清楚。”
“也好。” 薛启看了看窗外,月色己淡,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天快亮了,你折腾了一夜,先躺会儿歇歇,卯时我们再出发去见邢参军。”
薛环确实累了,眼皮早己开始打架。
他点点头,和衣躺在床榻上,几个呼吸就打起了轻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