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钟楼传来九声悠长的钟鸣。~晓.说·宅, ·庚`新+嶵\全-
国子监丞的唱喝声随即响起:"释菜礼始,众学子列队!"
薛启拉着薛环往队列里走,低声道:"韦琮那厮,跳梁小丑而己不用理他。崔九郎看着倨傲,其实最重情义。去年我染了风寒,他连夜送了叁剂药来。"顿了顿,"至于卢十七...你离他那些机关玩意儿远些,上个月差点把崇文堂的房顶炸了。"
薛环忍俊不禁,正要追问,却见周围人己经开始列队了。
薛启把弟弟往队列里推了推,"待会儿跟紧我,释菜礼后带你在弘文馆里好好转转。"
卯时正,众学子己经纷纷按照品阶,整整齐齐地立于阶下。
薛启拉着薛环站到三品子弟队列中,低声道:"别紧张,跟着大家行礼就行。"
薛环点点头,跟在薛启身旁默默的观察着。
只见国子祭酒徐坚着玄端礼服,捧青铜水匜缓步而来。
身后两位博士的装束却形成鲜明对比:讲《左传》的褚无量头戴獬豸冠,腰间革带勒得咯吱作响;秘书少监李邕则着素纱单衣,手中麈尾轻摇,步步生风。
"跪——"
三百学子齐刷刷跪在蒲席上时,薛环注意到前排韦琮的背影——他特意选了正中的位置,此刻正偷偷调整金鱼袋的角度,好让阳光恰好映在那鎏金纹饰上。.t?a-k/a`n*s*h?u~.?c′o.m′
“真幼稚”,薛环心中翻了个白眼,暗暗吐槽着,而台上的礼仪己经开始。
徐祭酒将水匜交给赞者,自案上请出束帛包裹的芹藻。
当青翠的菜叶在晨风中舒展时,薛环听见身后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那芹叶上竟凝着未化的霜晶,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冬藏之芹,春荐于先圣。"徐坚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青铜,"尔等当记,学问之道,亦如这经霜之菜..."
薛启悄悄戳了戳弟弟,用气音道:"瞧见没?老祭酒手里拿的是终南山冰窖藏的冬芹,听说圣人在南郊祭天用的就是..."
话音未落,褚无量突然一声暴喝:"修德堂第三排!衣冠不整者出列!"
众人悚然回头,只见个寒门学子慌忙系紧蹀躞带——原来他过于紧张,竟把左右带扣系反了。
李邕见状轻笑:"褚公何必动怒?《礼记》有云'礼之末节,不可不谨',却也没说要把人轰出去。"
两位博士目光相撞,空气中似有火星迸溅。徐祭酒适时轻咳,继续吟诵祝文。
薛环注意到,老祭酒诵读时始终盯着明伦堂方向,薛环悄悄看去,原来那里有一名华贵少年,正歪在凭几上打哈欠。
这是哪位大神,这么嚣张?薛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薛启注意到薛环的眼神,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位是太子的嫡次子李瑁。·欣?完/本·鉮-占? ,免+沸,悦_渎.”
薛环恍然大悟,赶忙收回视线,低头做乖巧听课状。
释菜礼结束后,众学子三三两两散开。
由于是第一天,上午不做讲课,学子们可以自由活动和温习功课。
薛启一把揽住薛环和杜明远:"走!哥哥带你们熟悉熟悉环境!"
三人穿过回廊,绕过几株盛开的梅花,来到崇文堂前。
这里比明伦堂更加安静,学子们或伏案疾书,或低声讨论。
"那位就是新科状元贺知章。"薛启指着一位身着绯色襕衫的进士,低声道,"他的那句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连太平公主都赞不绝口。"
贺知章正与几位同窗讨论诗文,见薛启带着薛环过来,微微一笑:"薛兄,这位是?"
"我弟弟,薛环。"薛启骄傲地介绍,"今日刚入学。"
贺知章拱手笑道:"久仰薛家郎君风采,日后若有诗文上的疑惑,尽管来崇文堂寻我。"
薛环连忙回礼:"多谢贺学长。"
离开崇文堂,三人沿着青石小径往修德堂走去。
薛启一边走,一边低声解释:"修德堂的学子多是寒门出身,但才学不输世家子弟。有些甚至比咱们这些靠着祖荫进来的还要厉害。"
薛环点点头,目光扫过两侧的竹林。
修德堂的院落比崇文堂简朴许多,青砖灰瓦,檐下挂着几盏素纱灯笼,随风轻晃。
廊柱上的漆己有些斑驳,却更显得古朴雅致。
刚踏入院门,就听见一阵清朗的吟诵声:
"濯濯烟条拂地垂, 城边楼畔结春思"
声音温润如玉,却又带着几分疏朗之气。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素色襕衫的少年正站在廊下,手持书卷,微微仰头,似在品味诗中意境。
他眉目清秀,气质沉静,虽衣着简朴,却自有一股书卷气。
薛启眼睛一亮,低声介绍道:"他叫张旭,字伯高,吴郡人,虽出身寒门,却以诗书闻名,尤其擅长狂草,笔走龙蛇,气势磅礴,连李博士都曾赞他"落笔惊风雨""。
薛启给两位弟弟介绍完,大步上前,拱手笑道:"张兄好雅兴!这诗可是新作?"
张旭合上书卷,谦逊道:"不过是偶得两句,尚未成篇,让薛兄见笑了。"
薛环上前一步,郑重行礼:"久闻张兄诗书双绝,今日得见,幸甚。"
张旭连忙还礼:"这位是?"
"我堂弟,薛环,今日刚入学。"薛启笑着介绍,又指了指杜明远,"这位是杜明远,京兆杜氏的公子。"
杜明远也拱手道:"张兄方才吟诵的诗句,意境清远,令人神往。"
张旭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红:"诸位过誉了,不过是闲来涂鸦罢了。"
薛启挑眉:"涂鸦?张兄的'涂鸦'可是被李博士挂在崇文堂当范本的!"
张旭无奈摇头:"薛兄又取笑我。"
薛环好奇:"张兄方才吟的诗,可有下句?"
张旭沉吟片刻,道:"只是偶得,尚未续完。"
薛启拍拍他的肩膀:"走!咱们去后园,我带了新酿的梨花春,正好助兴!说不定你就能把后面的续上了。"
张旭犹豫:"这……不合规矩吧?"
薛启大笑:"在弘文馆,我薛启就是规矩!"
众人哄笑,张旭也被感染,终于点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西人绕过明伦堂,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
后园不大,却布置精巧。
假山叠石间点缀着几株老梅,红白相映;一弯清溪蜿蜒流过,水上架着座小巧的木桥。
最引人注目的,是东北角那株两人合抱粗的老梅树,枝干虬结如龙,满树红梅怒放,远远望去如云霞栖枝。
"这株梅树据说己活了二百余年,"薛启得意地介绍,"当年太宗皇帝还在时,就常来赏玩。"
杜明远惊叹:"我在长安这些年,竟不知弘文馆藏着这样的景致!"
张旭轻抚梅树粗糙的树皮,若有所思:"这纹理……若以狂草笔法摹之,必得苍劲之韵。"
薛环眼睛一亮,正要答话,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