嵘坐在他身边,听他嘀嘀咕咕:“那我在你这里,岂不是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一定要秘密基地吗?”高嵘说,“你可以用你的卡去现买一个,我保证我会忍住,不去看你的账单。?s/s¨x¢i~a,o^s/h·u!o\._c′o~m¢”
“那不一样。”池兰倚说,“我就要今晚的秘密基地。只要今晚的。”
他垂眸,眼底有点伤心:“我就要今晚……带你去一个没有去过的地方。”
高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站起来,跟着游游荡荡的池兰倚沿着河走了几步。池兰倚在他面前走得飘飘荡荡的,像是一只在勉强自己活过来的小幽灵。
河滩鹅卵石粼粼亮着光。
就在这一刻,高嵘听见池兰倚高兴地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就在那里。”
“?”
“走。”池兰倚向着车的方向跑,“就去那边。”
他们开车到达的地方,是一座破旧的露天剧场。,8!6′k?a·n^s?h?u·.¨n-e*t+
剧场早已倒闭了,满地灰尘,墙壁上贴着《闻香识女人》的老海报。
在跟着池兰倚跨过有蜘蛛网的走廊时,高嵘的洁癖又有一点发作。
但他忍住了。
这个剧场位于a城市郊,毗邻一所大学。不专业,不奢华,更像是一些实验剧社表演的地方。
不像是喜爱华美的池兰倚会喜欢的地方。
池兰倚却难得地没有嫌弃这里。他走到山顶的座位处,找了个地方坐下。高嵘忍着灰,把唯一的一张手帕垫在了池兰倚身下。
他坐在池兰倚身边。舞台上满地涂鸦,月光映在蜘蛛网上。
破旧又荒芜。
却很静谧。
“这里……”池兰倚说,“是我前世‘工作’过的地方。?求,书^帮_ +更-新-最_全*”
“在遇见你之前。”
“……”
“我被学校开除了,又被爸爸送进精神病院。从里面逃出来的那天,我无处可去,手里只有一张从医生桌子上偷出来的地铁卡。”池兰倚轻轻地说,“你知道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吗?我发现,那里明明是一个电击治疗同性恋的机构。但那个医生……喜欢我。”
“我挣扎了很久很久,最终我哭着和他说,求他可怜可怜我,疼疼我。他果然很好说话,带我去他的办公室,说想和我聊聊。我趁着他去换衣服,把他的地铁卡偷了,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那是我人生里第一次做坏事,第一次偷人东西。在那天之前我总是想,我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这样对我。在那天之后,我就没有那样想的资格了。”
“总之,拿着地铁卡,我不知道该去哪里,该从哪一站下。我听说8号线很长,可以一直从城东坐到城西。我想坐得越远越好,如果地铁能脱轨,能带我去别的城市,就更好了……不知不觉间,就到这里了。”
他指着剧场锈蚀的铁门:“从8号线终点站到这里,要走20分钟。”
“……那个医生叫什么名字。”高嵘说。
“你先听我说。”池兰倚很固执,“我到这里时,这里在准备演出。是一个小剧团的。两个演员打架,把彼此的演出服弄坏了。那两套演出服挺贵的,是这个剧团为数不多的财产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我那时候浑浑噩噩,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随着人流一起进来。在听到演出服时,我就像活过来了一样……我说我可以做,可以帮忙修理……但直到被推到团长那里时,我都不知道,我的嘴发出了声音。”
“后来,我帮他们把演出服修好了,还帮他们做了两套演出服,拿到了一点点钱。他们说好给我三千的,最后只给了我一千。我找他们要钱,被他们嘲笑……而且我在那时第一次知道,在路边的面馆可以要最便宜的面……比菜单上最便宜的还便宜两块钱。但那也很不错了。”池兰倚小声地说,“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刚从精神病院里出来里就被坑了很多钱。所以这件事,我谁也没告诉。”
“尤其是投资人。”
“我觉得自己太容易被骗了。如果告诉投资人这件事,他们一定会发现我很好骗,然后就会像他们一样骗我。我没办法再被骗了,我身上快一分钱都没有了。”
“所以,我也没告诉过你这件事。一开始是不想告诉,后来是觉得没必要告诉。那个剧团两年后就破产了。我也把他们忘了。”
“现在……你知道啦。”
飘飘的尾音,落入轻轻的空气。
高嵘握住池兰倚的手。
他看着眼前破旧的剧场,想着他的小艺术家在遇见他之前整天被人骗。眼神那么清澈干净的人,最终伸出了一堆用来刺伤别人刺伤自己的刺。
“不是你的错。”他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