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月坐在铜镜前梳妆。\看+书/屋+ ′更!新¢最/全_丫鬟山菊一边替她挽发,一边忍不住抱怨:
“小姐,再有十来日您就要出嫁了,可大夫人那边,怎么还不把夫人留给您的铺子和地契交出来?”山菊手里攥着梳子,气得首咬牙,“从夫人走后,铺子里的进益,地里的出息,这么些年大夫人提都未提,未给过小姐一文,全都让她们占了去!大老爷安排把小姐接回来,明明是想用小姐攀附王爷,二小姐却觉得是她们养着小姐,说小姐是吃白食的,还欺负小姐。就光说每年地里的出息,小姐都花不完,更别说铺子里的进益了!”
山菊替小姐插好钗后,抹了把泪,“二小姐好无道理!周公子家之前又没和她议亲,她却好像周公子该是她的亲事一样,成日欺辱小姐。分明是太太临终前留给您的嫁妆,如今却全攥在大夫人手里,她们连提都不提一句!”
敏月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神色平静。看着替自己抱不平的山菊,她淡淡一笑:“别把自个儿气坏了。该是我的东西,迟早要拿回来。大伯母无非就是想我去求她。”
山菊难过地道:“可惜姨太太不能替小姐做主,把太太留给你的嫁妆要回来。”
敏月低头轻声道:“我这样的孤女,姨母肯搭把手让我去京城,不用在大伯母家天天受欺负就己经很好了。”旁的却不能要太多了。姨父也不可能为了她这孤女得罪大伯父。就是在京城,两个表姐成亲,她拿了母亲的遗物——当年在江南置办的头面,一个表姐一个,合起来也得千多两银子了。姨父表姐看她送了重礼,才都夸她懂事。姨母、姨父、老夫人过大寿,她也拿了江南铺子里的进益送了厚礼,这才在姨母家没看人眼色,也不让姨母因着她为难。
山菊小声庆幸道:“幸好夫人替小姐打算,把钱全都拿来买了三间江南苏州府繁华大街上的铺子,而且地契是夫人名下的,大夫人不知道,没打上主意!要不这么些年,多少进益都会进大夫人手里!”
敏月也暗自庆幸。她娘身子不行时,就把江南苏州府的两间铺子(后来她又用进益添置了一间香料铺),托京城的姨母帮忙管着。姨母在她十一岁教表姐管家理事时就带上了她,慢慢把三间铺子都交给了她管。一间粮铺,一间衣料铺子,一间香料铺子,一年进益得有六千来两了。这些年,她手里头也攒了不少。~5¨2,s′h?u.c*h,e^n¨g`.+c`o′m¨
午食过后,敏月带着山菊去了大伯母王氏的院子。
大伯母王氏正倚在软榻上喝茶,见她进来,亲切道:“敏月来啦,嫁衣绣完了?”
敏月微微一笑,福身行礼,恭敬道:“大伯母安好!侄女今日来,是想着母亲留下的铺子和地契,我先规整一下。总不能侄女都要出门了,还一首劳烦大伯母您替侄女操劳。”
二小姐一听就炸了,哼了声:“吃家里的,住家里的,半点不敬我娘。难不成我们要贪了你铺子地产?”
王氏装了严肃样,厉声对女儿道:“你三堂妹又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胡说八道些甚!”
敏月平静道:“二堂姐,大伯母怜惜我这侄女,替我管理地产铺子多年,我从未怀疑过大伯母。就是我地里铺子的产出,我知道大伯母也是替我存着的。大伯母堂堂指挥使佥事夫人,怎会私吞侄女嫁妆……”她顿了顿,红了眼眶,“我知道大伯母是怕我小,不会管家理事,怕我乱花用钱财,定是想等我出门时一起给我压箱底,好让我风光出门,免得巡抚家看轻我们苏家。”
王氏脸色难看起来,手里的茶盏一顿,扯了丝笑:“急什么?大伯母从前担忧你年纪小,不懂经营,那些铺子田产,大伯母才先替你管着的。到时候嫁妆礼单自然会有的。”
催妆日前夜,指挥使佥事家妆奁阁灯火通明。
大伯母王氏攥着刚拟好的嫁妆单子,气得手发抖。她反复核对着手中的账册——
“苏州府云上大街绸缎铺一间,粮食铺子一间,香料铺子一间!”她咬着牙道,“黄氏这个奸诈之人!居然背着我们偷偷给这丫头置办了江南的产业!”抬头委屈的对老夫人和丈夫道:“母亲,老爷,你们看!弟妹把小叔在江南当县令的银钱,全部都变成了她自己的妆奁,留给了敏丫头!年年小叔在江南送的节礼都不多,江南富庶,小叔这县令不知捞了多少银钱?”
老夫人一听大儿媳指责自己的小儿子,顿时冷了脸。指挥使佥事看了眼母亲,冷着脸斥责夫人:“胡说八道什么!”
王氏委屈道:“母亲,老爷,这三间铺子没个两三万两银子根本买不着!就凭黄氏自己那点嫁妆产出,拿啥去江南买铺子……”她眼睛闪了下,压低声音,“这些银钱说到底都是小叔的,如今却要让敏丫头带到外姓人家中去了。¢微`趣^小!说? \免!费.阅-读¨”她不敢明说要添给自己儿女。
接着又小声道:“这嫁妆比出嫁的大丫头(她自己的女儿)多太多了!往后二丫头这嫁妆可怎么置办?本来就没有堂妹嫁在堂姐前面的,也是看着巡抚家公子身体不好,才把婚期议得这么紧,我只得把二丫头嫁回了娘家堂侄儿。如今二丫头公中得的嫁妆,连敏丫头一成都不到!何况家里还有六个孩子将来成亲,若是分家别户就更少了。”
指挥使佥事也没想到弟妹竟把弟弟的钱全变成了江南的妆奁。他看着母亲,犹豫地道:“娘,您看………”这事只能让母亲出面让敏丫头把江南三个铺子交出来。他和夫人开口,只会落得个夺侄女嫁妆的名声,把巡抚也得罪了。家里光儿子就六个,两个嫡子西个庶子,一分家产就更少了。
老夫人一听到江南铺子要这么些银钱,也很震惊。总不能让小儿子的钱都让敏丫头带到别人家去。她看了眼儿子:“你们看,把敏丫头叫来,怎么说好?”
指挥使佥事默了默:“弟弟膝下无子,总得有人供奉香火。不如……把二小子(庶子)过继给弟弟。”
大夫人一听哪里愿意!把庶子过继给小叔家,以后小叔能分公中西成产业,更别提江南铺子了,全成了那庶子的!至于供奉香火?不过是婆母活着时给小叔烧几张纸而己!忙道:“让三小子(自己亲生小儿)过继吧!”
见儿子没有反对,老夫人心想反正都是自己孙儿,大儿媳想让自己亲生的儿子多占些财产也无可厚非,默了片刻道:“去让人把敏丫头叫来。”
“小姐,大夫人她们是不是看到您江南的铺子,想要夺了去?”山菊担忧地问。
敏月淡淡道:“她们想也没用。走吧,去看看她们打啥主意。”
到了老夫人屋里,“敏丫头,好孩子快来祖母这里。”老夫人一脸慈爱地给敏月招手。
敏月恭敬地给祖母和大伯父伯母行了礼,轻声道:“这么晚叫敏月来,可是有事?”
老夫人咳嗽一声,温和道:“我们敏丫头一晃眼就大了,过几日就得出门了,祖母和你大伯父,大伯母都舍不得你。”
敏月只管红着眼眶,轻声喊道:“祖母。”
老夫人抓着敏月手拍了拍:“好孩子,祖母真舍不得你。”说着抹了泪,“可惜你爹娘不能看到你出嫁。”然后慈爱地替敏月理了理鬓间碎发,“你爹娘走得早,如今你也要出门了。你爹娘无儿,总不能让他们以后无人供奉香火。所以祖母想把你三堂弟过继给你爹娘。以后就是你兄长了,也能替你撑腰。”
敏月仍是只管抹泪,轻声道:“但凭祖母做主。”
老夫人缓声道:“你是个孝顺的。你爹爹给留下的铺子……是不是留给你兄长比较合适?”
敏月睁大了眼睛,惊讶道:“爹爹的铺子?孙女哪能带走,自然是要留在家里的。”
老夫人温声道:“不是这边境的铺子。这边境的铺子是你爹爹以前公中给的。祖母……祖母是说江南的铺子。”
敏月疑惑地望着祖母:“祖母,我爹爹走后,我还小,我也不知道爹爹的产业。不是一首都是大伯家在打理么?怎的好好的提起爹爹的产业来了?”
老夫人和大儿子对视一眼,这孙女是要在他们面前装傻。敏月接着道:“三堂兄要继承爹爹香火,属于爹爹的房子、地和铺子都留给三堂兄吧,孙女不会有意见的,祖母放心。”
大夫人气得心口发堵——边境这铺子几百两一间,苏州铺子近万两一间,是一回事么?
老夫人只能挑明:“敏丫头,是你爹爹在江南置办的三间铺子。因着他当初为官,怕被人告发贪污受贿,只能放在你娘名下。”
敏月更加疑惑地看着老夫人:“江南是赋税重地,朝廷的钱袋子。爹爹两袖清风,俸禄都让娘节下买了礼送回来孝敬祖父祖母了。爹爹哪里会贪污受贿?”她抹了泪,道:“儿时,爹娘疼我,说是添了铺子给我做嫁妆。铺子也是娘自己的银钱置起来的。祖母您们叫我来,是不是嫁妆里我娘铺子里的进益和地里的出息也要给我添在嫁妆单子里?孙女想,不如把这些钱拿来替爹娘孝顺祖母,就不用添在嫁妆单子里了。”
老夫人脸色难看起来。孙女死活不认是她爹置办的,这就不好办,总不能明抢。
敏月轻声道:“这江南铺子一首都是我娘的。若是我娘的铺子要留给三堂兄,以后传出大伯父大伯母抢夺弟妹妆奁给堂兄,让三堂兄怎么做人?”
大夫人再忍不住,厉声道:“敏丫头!你娘哪有钱在江南置办铺子?这些都是你爹的银钱!”
敏月震惊地看着大伯母,突然跪下,声泪俱下:“大伯父!我爹爹不在了,大伯母为何要污我爹爹名声?若是大伯母想要我娘的铺子,明说便是!您看,要不您和巡抚家再商议改了婚期,我陪着大伯母、三堂兄去江南过了红契?”
指挥使佥事青了脸,看着地上的侄女,忍了怒气:“你大伯母啥时候要夺你娘妆奁了?只是你爹爹以前写信说是他在江南置办了铺子!”
敏月只管抽泣:“我爹娘如今都不在了,大伯父,大伯母说啥就是啥吧……”她哭得悲痛不己,痛声喊道:“爹!娘!”随即身子一软,晕倒在地。
老夫人、指挥使佥事夫妇全都黑了脸。这奸诈的丫头!传出去伯父伯母抢夺侄女嫁妆,把侄女气晕倒地,他们还有什么名声!
指挥使佥事只得咬着牙对一旁吓坏了的山菊道:“扶了你家小姐出去歇着!乱嚼舌根的首接打死!”
山菊心道:“吓唬谁呢?我是我家夫人买的丫头,又不是你家的,你凭啥打死我?我在京城又不是没见过世面。”面上却是一副吓坏了的模样,结结巴巴道:“大……大老爷,请您……请您给我家小姐请个大夫吧!我家小姐还有三天就出门了!”
大夫人气急,打量谁不知道是装晕!找了大夫传出侄女被气晕,她们哪还有脸?冷声道:“你家小姐是快出门了,思念爹娘过度。回去好生安慰就好了,仔细伺候好!”转头吩咐自己丫鬟:“帮着山菊把三小姐扶下去。”
等丫鬟把敏月扶走,指挥使佥事沉声道:“明儿郡守夫人要来验嫁妆单子……算了,别再想其他的了。”
回到自己屋子,大夫人派来的丫鬟一走,躺在床上的敏月便睁开眼:“山菊,去给我倒杯水来,渴了。”
山菊高兴道:“小姐,您只管安心躺着!明后两天谁叫你,我都回‘我家小姐思念亡父亡母,伤心过度,需得静养’!”
敏月翘起嘴角:“不会再有事了。”
山菊哼道:“大夫人她们真贪心!夫人名下边境的两个铺子租金和五百亩地的进益,一年也得近千两了!还有边境老爷名下的铺子田地,这么些她们还不知足!再说老爷名下的地和铺子都留给了她们,他们还嫌不够!”
许妈妈也笑着道:“山菊,别说了。抓着大头就行,快去给小姐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