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北看着姐姐所指的并蒂莲莲心,衷心赞叹,“姐姐的绣工真是别出心裁。¢1/3/x′i`a/o?s/h\u?o`..c?o!m*”
那时的林家姐妹是苏州城有名的绣娘。
林昭南绣的花鸟能引来真蝴蝶驻足,林昭北绣的观音像让信徒虔诚地叩拜。
变故来得突然。
日军占领苏州后,一个叫佐藤的军官看中了林家绣坊。
那天,林昭北正在绣一幅春江花月夜,林昭南在给一件嫁衣收边。
佐藤的副官带着几个士兵闯进来,把军旗料子扔在她们面前。
“三天之内绣好,大佐要用来装饰宴会厅。”副官的眼神在姐妹俩身上来回扫视,“到时候,请两位小姐亲自送去。”
等日本兵的皮靴声彻底消失在巷口,林昭北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抖得厉害。
她听说过那个佐藤大佐。
绸缎庄的千金王小姐,上个月被佐藤请去弹琴,三日后被人从军官宿舍后门抬出来。
林昭北匆忙将祖传的绣谱藏进棉袄夹层,又往包袱里塞了几件贴身衣物。
“姐姐,快收拾!我们去重庆找舅舅吧。”
她压低声音催促,却见林昭南仍端坐在绣架前,手中的银针在月色下泛着森冷的光。,天\禧!小?说?网+ *免+费~阅¢读*
林昭北心头一颤。
那绣绷上正是《百鬼夜行》的底稿,这是林家最大的秘密也是禁忌,是被深藏且明令禁止的邪绣。
相传这幅绣品需以怨气为线,每绣一针都要折损阳寿。
“你疯了吗?”
林昭北一把夺过绣绷,指尖触到绣线的刹那,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背。
那根本不是寻常丝线,而是用死人的头发捻成的阴线。
林昭南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林昭北莫名心慌,“折寿就折寿。”
她缓缓展开手中的绣样,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诡异的针法,“我要让那些畜生,尝尝百鬼噬心的滋味。”
月光偏移,照出林昭南眼底翻涌的恨意。
林昭北这才想起,姐姐和王小姐是女学的同窗。
林昭南手中的阴线,就是姐姐去给王小姐入殓时,取下来的。
林昭北的眼泪簌簌落下,死死攥住林昭南的衣袖,“不要,姐姐,我们一起去重庆好不好?我、我害怕。”
林昭南轻轻拂去妹妹脸上的泪珠。
“傻丫头,你忘了王小姐和我们一起学的《木兰辞》了吗?”林昭南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火的针,“国家己到生死存亡之际,我们这些闺阁女子,也该有木兰的气节。+1_8+0~t·x-t~..c_o\m,”
月光下,林昭北看见姐姐眼中跳动着令人心惊的光芒。
三更时分,林昭北背着包袱从后门溜了出去。
她最后回望了一眼绣坊,看见林昭南正就着月光穿针引线,银针在绣绷上翻飞,针脚细密如写血书。
三日后,林昭南捧着绣好的军旗来到佐藤官邸。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佐藤大佐看见她时,眼中闪着令人作呕的光。
“林小姐的绣工果然名不虚传。”
佐藤伸手去接军旗的瞬间,林昭南突然莞尔一笑。
“大佐可要看仔细了。”她猛地展开藏在军旗后的百鬼夜行图,“这可是真正的百鬼夜行。”
霎时间,百鬼夜行图唤醒了佐藤官邸中的无数怨灵,凄厉的尖啸响彻大厅,绣品上渗出血珠,那些血滴落地竟化作无数细小的绣花针。
更可怕的是,针尖上缠着的发丝突然暴长,如活物般缠住在场每个日本军官的脖颈。
林昭南站在厅中央,看着那些畜生惊恐地抓挠自己的喉咙,笑得泪流满面。
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军官们此刻丑态毕露,有的捂着脖颈踉跄后退,有的抓挠着眼睛发出凄厉哀嚎。
“八嘎!”佐藤大佐面目扭曲地拔出佩枪,挣扎着对着昭南连开数枪。
子弹穿透她的肩膀,鲜血顿时浸透了月白色的旗袍。
昭南踉跄着扶住案几,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摸出藏在袖中的火折子。
火势蔓延得很快,转眼就吞没了整座宅院。
“王素雅,”林昭南倒在血泊中,看着佐藤被火海吞噬的身影,染血的唇角微微扬起,“我给你报仇了。”
她也难逃一死。
但佐藤抢掠来的古董收藏中,有一枚血玉在火中裂开,吸收了林昭南滔天的恨意。
就在她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血玉突然迸发出刺目的血光,一道红光如毒蛇般窜入她的心口。
林昭南只觉得浑身一轻,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正漂浮在燃烧的宅院上空。
低头看去,双手己经变成了半透明的青白色,指甲泛着诡异的紫黑。
脖颈上,佩戴着那枚血色的招魂玉。
远处传来鸡鸣声,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她身上竟如烈火灼烧般疼痛。
林昭南这才惊觉,自己己经成了游荡人世的厉鬼。
血玉在她颈间微微发烫,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从今往后,她将永远被困在这无尽的怨恨之中。
至于妹妹林昭北,离开苏州逃命后,她踏上了战火纷飞的逃难路。
她走的水路,蜷缩在船舱底层,怀里紧紧抱着绣谱。
同船有个日本兵发现了她,就在对方要施暴时,林昭北抓住了姐姐给的荷包。
里面不是安神绣,而是一枚浸过毒的银针。
往后的逃亡路上,这双本该穿针引线的手,却沾满了越来越多的鲜血。
她渐渐学会用巫蛊之术,把怨气绣进娃娃里。
林昭北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痂,忽然笑出了眼泪。
她这个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胆小鬼,如今倒成了杀人如麻的凶手。
林昭北最终也化作一缕幽魂。
她操持着巫毒娃娃的营生,在夜市最阴暗的角落支起一方小摊。
来往的客人形形色色,有想为亲人报仇的可怜人,也有意图害人的恶徒。
林昭北从不问缘由,只是机械地穿针引线,反正她这副鬼躯早己不知良知为何物。
两姐妹知道彼此的存在,却不再见面。
林昭北始终愧疚于当年的临阵脱逃,让姐姐只身前往日军府邸,自觉没脸见姐姐。
昭南则懊悔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让她独自走上这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