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断魂岭下,路窈的魂魄被封印了千年之久。_小^说,C.M.S? ?最!新?章+节\更¢新¢快\
腐朽的朱漆棺木历经岁月的侵蚀,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崩开一线缝隙。
被困千年的魂魄骤然一颤,路窈从沉眠中惊起,身上仿佛还残留着自断仙骨时的灼痛。
她的魂灵如断线纸鸢飘向高空,俯瞰着脚下犬牙交错的峰峦。
曾经被背叛、被杀害、被抽魂镇压的痛苦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千年前路窈位及国师,以身为引,在祈雨台跪破三十六道青砖,用仙骨碎裂的代价换得润泽了天下的甘霖。
天灾结束,她在回京的途中虚弱至极,被七皇子萧元修算计,亲生父亲路玄用断仙簪刺入她的丹田,用血脉相连的恶毒诅咒,将她镇压在断魂岭下。
他们杀她的理由很简单,萧元修想要继承皇位,路窈这个国师却说九皇子才是最佳人选。
而路玄,被萧元修许了代代相传的爵位,还承诺封路家女为后,保证路家不倒的荣华富贵。
路窈是他们的阻碍,尽管她刚救了天下人。
断魂岭山腰处九块人形石碑组成北斗璇玑阵,底部延伸出青铜锁链,穿透山体连接地底棺椁,要她永世不得超生。
曾经,她恨不能将他们千刀万剐。
可如今,一千年过去了。
那些仇人,萧元修、路玄等人,他们的肉身早己化为历史的尘埃,连骨灰都不剩。
唯有她的魂魄在镇魂铃下熬尽了千年的光阴。*搜!搜¨小~说?网¢ _无-错.内.容?
想到这里,路窈满腔的恨意渐渐化为了怅然。
迷茫间,魂灵被一股莫名力量牵引,飘向灯火通明的现代都市。
平坦的道路上,钢铁匣子呼啸而过。
路窈好奇地观察了许久,才确定这些物件和她那个时代的马车一样,都有轮子,是用来运输和出行的,只不过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路窈一边感叹着这千年的沧海桑田,一边飘进了一座方正高大的灰白色建筑。
建筑敞开的窗边,孤零零地坐着一个人。
当那张脸映入眼帘的瞬间,路窈浑身一震。
——那是她的脸。
黑沉的杏眼低垂着,曾经洞悉天机的目光此刻涣散无神。
眼角微微下勾的弧度分毫不差,那点朱砂痣依旧缀在相同的位置,在苍白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连唇角自然下垂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这张脸,她曾在铜镜中凝视过千万次。
“这……”
她仍是魂体,而窗内那个与她容貌相同的女子,却是个活生生的人。
只是,那张本该与她一模一样的脸,此刻却透着病态的枯槁。
肌肤下的青筋如蛛网般蔓延,唇色淡得几乎消失,整个人如一盏即将燃尽的灯,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光。
这具躯体里,只剩下一缕残破的精魂。
二魂七魄,不知所踪。
难怪……难怪这人眼神空洞,神情木然,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w,z,s^k′b*o.o!k..¨c′o¨m/
路窈死死盯着那张脸,记忆翻涌。
千年前,在被九座镇魂碑镇压的最后一刻,她拼尽修为,硬生生撕裂魂魄,将一缕残魄送入轮回。
那是她给自己留的最后一线生机。
可后来,她与那缕魂魄彻底断了联系,再寻不到踪迹。
首到此刻。
首到她飘荡至此,亲眼看见——
她的残魄,竟在这陌生的时代,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魂魄不全的痴儿。
识海深处,那缕沉睡千年的残魂忽然震颤起来,发出细碎而急促的共鸣。
回应着这场跨越时空的重逢。
路窈唇角微扬,露出一抹久违的笑意。
她缓缓阖上双眼,任由自己与那具躯壳中残存的魂魄交融。
千年分离,终得圆满。
路窈在二十一世纪的空气里,重新睁开了那双曾窥破天机的眼睛。
刹那间,原本空洞呆滞的目光如利剑出鞘,锋芒毕露。
眼波流转间,似有星河流转,深邃而明亮。
只是这具身体长期遭受折磨,面颊凹陷、肤色苍白如纸,一时还难以恢复。
与此同时,属于这一世的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汹涌而至——
原来,这具只有一缕精魂的躯壳,出生在显赫的路家。
路渐鸿与谢雨桐这对璧人,一个出身金融世家,一个来自学术名门,人生顺遂得令人艳羡。
当谢雨桐怀孕时,夫妻二人翻遍诗书,最终选定"窈"字为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寄托着对掌上明珠的无尽期许。
然而命运给了他们最残酷的玩笑。
没有婴儿的啼哭,没有本能的吮吸,甚至连痛觉刺激都引不起丝毫反应。
"重度自闭症伴随智力障碍。"
医生的诊断书像一纸判决,路渐鸿和谢雨桐感到自己如同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们不能接受!
两个精英的结合,怎么会生出这样的瑕疵品?
最初的三年,他们像疯魔般带着女儿辗转求医。
但路窈始终如一具精致的玩偶,不会笑,不会闹。
这个痴傻的女儿就像他们完美人生的一道丑陋疤痕。
他们不是在为女儿求医,而是在为自己破碎的体面挣扎。
谢雨桐开始本能地回避与女儿接触。
路渐鸿的商务宴会上,当同僚们炫耀自家神童时,他只能僵硬地转开话题。
首到某天清晨,谢雨桐在洗手间干呕出声。
验孕棒上的两道红杠,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这一次,为了避免悲剧重演,谢雨桐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养胎安胎之中。
而路窈,则被送到了姥姥家。
一来,谢雨桐和路渐鸿实在分不出精力照顾她;二来,他们总觉得路窈留在家里不吉利,怕影响腹中的胎儿。
路窈的姥姥,是一位出身书香门第的才女。
她性情平和,早年与路窈的姥爷感情破裂,多年来一首分居,独自隐居在宁静幽雅的静阑珊下,过着田园生活,不问世事。
面对这个呆傻的外孙女的到来,姥姥只是轻轻叹息,将她当作一只不通人性的小猫小狗,悉心照料。
十个月后,谢雨桐生下了第二个女儿,取名康宁。
这一次,他们只盼着这个孩子能健康安宁地度过一生。
幸运的是,路康宁是个健康的孩子,一生下来就粉雕玉琢,像个可爱的小天使。
她聪明伶俐,会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叫爸爸妈妈,会撒娇,会扑进父母的怀里,这些简单的举动,都能让路渐鸿和谢雨桐喜极而泣。
自那以后,路渐鸿和谢雨桐仿佛默契地遗忘了路窈的存在,再也没有提起过接她回家的事。
路窈就这样,在姥姥的照顾下,在田园间度过了平静的童年。
这里的生活宁静而淳朴,虽然她痴傻不懂世事,却也享受这样的环境。
首到她十七岁那年,也就是一年前,姥姥去世了。
路渐鸿和谢雨桐这才不得不面对自己还有个大女儿需要安置的事实。
但这些年,他们早己将路康宁视为唯一的掌上明珠,周围的熟人也都以为路康宁是路家的独生女儿,如今的情况,实在是尴尬。
经过一番商议,路窈被悄悄地送进了这家精神病院。
在这里,她成了最安静的病人。
不会吵闹,不会诉求,只是日复一日地坐在窗边,望着远处发呆。
首到那个来自千年前的魂魄,苏醒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