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车将受损的奇锐拖到修理厂时，已是正午时分。+x\d·w¨x.t^x,t¨.`c?o-m,
陈亮和父亲站在修理厂门口，听着维修师傅报出的价格——八千六百元，父亲的脸黑得像锅底。
“全得自掏腰包。“父亲咬着牙说，“那混蛋跑了，监控又没拍到清晰车牌。“
陈亮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自己记住了车牌的事。
那个号码——西A·BQ314——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见过。
“你先回家吧。“父亲叹了口气，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塞给陈亮，“我在这等车修好。记住，别跟你妈提这事。“
陈亮点点头，攥着钱走出修理厂。
四月的阳光毒辣地晒在头顶，他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街边等公交时，他的余光捕捉到一抹红色——在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小燕静静地站着，惨白的脸在树荫下若隐若现。
公交车进站的轰鸣声让陈亮猛地回神，再看对面，树下已空无一人。他揉了揉太阳穴，踏上公交车，选了最后排的座位坐下。
车子启动后，陈亮从背包里摸出那块阴阳当铺的木令。古朴的木牌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上面的纹路似乎比昨天更加清晰了。他轻轻摩挲着表面，突然感到一阵刺痛——木令竟微微发烫起来。
“你在找我吗？“
空灵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陈亮差点惊叫出声。小燕不知何时已坐在了他旁边的座位上，红裙如血，黑发如瀑。车上的乘客对此毫无反应，仿佛看不见她。
“你...到底是谁？“陈亮压低声音问道，手指紧紧攥住木令。
小燕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我说过了，我叫小燕。“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回声，“而你，是阴阳当铺的新主人。′j′i￠n\r?u~t-a,.~c′o.m￠“
公交车一个急刹车，小燕的身影如水波般晃动，却未随惯性前倾。陈亮注意到她的红裙下摆没有碰到座椅，而是诡异地悬浮在空中。
“为什么我能看见你？“陈亮问出了最困扰他的问题。
小燕歪了歪头，这个本应俏皮的动作在她做来却令人毛骨悚然：“因为当铺选择了你，而选择总是双向的。“
她抬起半透明的手，指向陈亮的眼睛，“你的眼睛现在能看见两个世界的东西，这是当铺主人的标记。“
陈亮想起爷爷临终前将木令交给他时说的话——“亮亮，这铺子传了十几代，现在该你了。记住，生意可以做，但良心不能丢。“
当时他只当是老人家的胡言乱语，谁知...
“那辆宝马，“小燕突然说，声音变得急促，“你要小心。那不是意外。“
陈亮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但小燕的身影已经开始变淡，如同融化的冰雪：“我不能说太多...他们能听见...记住，西A·BQ314，查查这个号码...“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陈亮呆坐在座位上，手心全是冷汗。公交车报站的电子女声惊醒了他——下一站就是京西大学了。
校园大门前依旧熙熙攘攘，拖着行李箱的学生、发传单的兼职、等外卖的小情侣，构成了一幅熟悉的夏日校园图景。但今天，陈亮看到的远不止这些。
在校门石狮旁，蹲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小男孩，水不断从他身上滴落，在地上积成一滩，却无人注意；图书馆台阶上，一个穿着民国学生装的女生在无声地哭泣；最骇人的是操场边缘，一个没有头的男人在来回踱步...
陈亮僵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这些都是...鬼魂？他们一直就在这里？只是以前他看不见？
“喂！发什么呆呢？挡道了！“一个粗犷的男声从背后传来，陈亮被人不客气地推了一把。-q+s\b!r,e￠a¨d,.￠c/o+m·
他踉跄几步回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生正皱眉瞪着他。那人穿着篮球服，肌肉结实，右眉上有一道疤——是体育系的张猛，学校里出了名的刺头。
“对不起。“陈亮下意识道歉，正要让开，却看到张猛肩膀上趴着一个瘦小的黑影，形似孩童，却有着狰狞的面孔。
那东西注意到陈亮的目光，竟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
陈亮倒吸一口冷气，慌忙移开视线。
张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他们大多数无害。“小燕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陈亮这才发现她又出现在了自己身侧，“只是留恋人间不肯离去的亡魂。但有些...“她的目光追随着张猛肩上的黑影，“是被吸引来的恶灵。“
陈亮想问“被什么吸引的“，但话未出口，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曹浪。
那个在梦中指责他是“奸商“的大学同学，正从图书馆方向走来，怀里抱着几本书。
一瞬间，梦境与现实重叠。
陈亮想起梦中曹浪那充满恨意的眼神，和那句刺耳的“奸商胚子“。
现实中，曹浪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原本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曹浪也看到了陈亮，脚步明显一顿，眼神闪烁。两人隔着几米对视，空气仿佛凝固了。最终，曹浪低下头，加快脚步从陈亮身边绕了过去，全程没说一句话。
那种刻意的回避比任何指责都让陈亮难受。他想叫住曹浪，想道歉，想解释，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伤害过他。“小燕幽幽地说，这不是疑问句。
陈亮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曹浪远去的背影，胸口发闷。他想起那台被自己摔坏的PSP，想起从曹浪那里骗来的钱，想起宿舍同学的嘲讽...如果时光能倒流...
“当铺可以帮你。“小燕仿佛能读心，“任何愿望，只要付得起代价。“
陈亮猛地转头看她：“什么意思？“
小燕的红唇弯成一个神秘的弧度：“阴阳当铺能做的不只是典当物品...它能交易时间、记忆、情感...甚至是命运。“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比如，回到过去，弥补错误...“
陈亮心跳加速，这个诱惑太大了。但爷爷的警告在耳边回响——“良心不能丢“。用当铺的力量为自己谋私利，这算不算丢了良心？
“想想吧。“小燕的身影开始变淡，“我会再找你。现在，去查那个车牌...时间不多了...“
随着她的消失，陈亮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路边的树干，突然意识到自己饥肠辘辘——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
食堂里人声鼎沸，陈亮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刚吃两口，手机震动起来，是父亲发来的消息：“车要修三天，钱已经付了。你妈问起来就说我出差。“
陈亮回了个“嗯“，继续机械地咀嚼着饭菜。食堂的嘈杂声中，他注意到几个不同寻常的“食客“——一个老妇人坐在角落，不停地往空碗里夹菜；一个小女孩在餐桌间飘来飘去，数着人头；最诡异的是打菜窗口后，站着一个浑身焦黑的“人形“，正贪婪地嗅着食物的香气...
陈亮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发现邻桌几个女生正偷偷打量他，见他看过来又赶紧低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对着空气说话、突然扶树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有多怪异。
“看，那就是陈亮。“一个女生压低的声音飘过来，“听说他上学期坑了同学好多钱...“
“真的假的？看着挺老实的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曹浪你知道吧？被他坑得差点退学...“
陈亮的筷子停在半空，食物突然变得难以下咽。他匆匆扒完剩下的饭，逃也似地离开了食堂。
宿舍里空无一人，三个室友显然都还没返校。陈亮瘫在自己的床铺上，盯着上铺的床板发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掏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在搜索栏输入了“西A·BQ314“。
搜索结果大多是无关的车牌交易信息，直到他翻到第三页，一条三年前的旧新闻标题吸引了他的注意：
“大学城车祸致一死两伤，肇事车辆逃逸“
陈亮点开链接，报道内容让他浑身发冷：
“...事故发生在京西大学南门外的十字路口，一名女大学生被撞当场死亡，两名路人受伤...据目击者称，肇事车辆为一辆黑色宝马，车牌号疑似西A·BQ314...警方呼吁知情者提供线索...“
报道配图中，事故现场的地面上，一滩暗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而在血迹边缘，隐约可见一块红色的布料...
陈亮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滑动屏幕，找到了死者的信息：
“遇难者为京西大学文学院大三学生林小燕，22岁...“
林小燕。小燕。
陈亮猛地坐起身，手机掉在床上。那个红衣女鬼，就是三年前在这所学校门口被撞死的女大学生？而那辆逃逸的宝马，就是今天早上撞了他们又逃走的同一辆车？
更诡异的是，三年前的车祸也发生在十字路口，和他今天经历的事故如此相似...
窗外，天色渐暗。陈亮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有什么东西正站在宿舍门外，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他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红色身影。
“小燕？“他试探着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