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y/u`e¨d+u.d^i?.~c-o~m?
玄阳子那句平淡的“送你们一程”,却比任何声嘶力竭的威胁都更具分量。那是一种发自神明视角的、对蝼蚁的最后通牒,不带丝毫情绪,却蕴含着不容置喙的绝对意志。
恐惧,如同无形的藤蔓,缠上了每个人的心脏。雷斌的虎口己经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可他却不敢再下令攻击。刘老道长等人面如死灰,他们引以为傲的道法修为,在眼前这人展现出的“规则”之力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窗户纸。
希望,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绝望之中,一个脚步声,从众人身后那深邃的入口通道中,由远及近,缓缓传来。
那脚步声很轻,甚至有些虚浮,每一步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但它却异常的沉稳,在这死寂的大殿里,清晰得如同鼓点,一步一步,敲在所有人的心坎上。
众人愕然回头。
只见一道身影,在李若雪的搀扶下,正一步一步地,走进这座邪异的殿堂。
来人正是林九尘。
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黑色运动服,但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嘴角尚未拭净的血渍,以及行走间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无一不说明他此刻的状态有多么糟糕。那颗九转还魂丹保住了他的命,却无法瞬间治愈那堪称毁灭性的伤势。
他的身体是虚弱的,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双眼睛扫过殿内狼藉的弹壳,扫过众人脸上混杂着恐惧与不甘的神情,最后,落在了大殿中央,那个遗世独立的、身着古朴道袍的身影上。-二`8/墈?书,罔? ′免`沸?粤-犊+
“林先生!”
“九尘!”
“林兄弟!”
雷斌、刘老道长、王海东等人几乎同时失声惊呼。那份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冲淡了他们心中的恐惧,仿佛在无尽的黑夜里,看到了一缕挣扎着燃烧的烛火。
“你醒了!”王海东连滚带爬地跑过去,看着林九尘那惨白的脸,眼眶又红了,“我的亲哥,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给你准备后事了……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李若雪没有说话,只是扶着林九尘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她的指尖冰凉,掌心却全是汗。
玄阳子也看向了林九尘。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涟漪。那是一种审视,一种带着些许好奇的审视,就像一位棋手,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让棋局变得有趣的变数。
“你就是林九尘?”玄阳子的声音依旧平淡,“能以凡人之躯,硬撼龙脉大阵,引动天雷破阵,你很不错。可惜,你生错了时代。”
林九尘没有理会他的评语,只是轻轻推开了李若雪搀扶的手,独自站定。他的身形有些摇晃,像风中残烛,却又站得笔首,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枪。
他喘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_三¢叶^屋_ +已,发~布,嶵′芯!漳¨截?
“我听到了你的‘大道’。”
他看着玄阳子,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医生看着一个走火入魔的病人的平静与……惋惜。
“末法时代是囚笼,天地是艘沉船,你要为天下修士,打开一条生路。”林九尘复述着,嘴角却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说得真好听。听起来,你好像是个为了理想而牺牲一切的悲情英雄。”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可我怎么觉得,你不是那个想要带着大家逃生的领航员。”
“你只是一个贪婪的窃贼,眼看着大船要沉了,不想着如何补救,不想着如何疏散乘客,而是趁着混乱,撬下船上最珍贵的龙骨,拆掉维系着所有船舱的承重梁,只为了给自己一个人,造一艘能独自逃命的小舢板。”
这番话,比王海东的粗俗咒骂,更加一针见血。
它瞬间撕碎了玄阳子那套理论外面包裹的“为天下计”的宏大外衣,露出了里面最核心、最丑陋的内核——极端的自私。
刘老道长等人浑身一震,眼中重又燃起光芒。是啊!他们被玄阳子那番末世论调震慑住了心神,却忘了最根本的一点!
林九尘的声音还在继续,在大殿中回响。
“你嘴里说着为我辈修士,可这神州大地上,生活着十几亿人。他们不是修士,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努力生活,他们敬畏天地。他们是这片土地真正的根,是华夏气运的源头。”
“你所谓的‘飞升’,就是踩着这十几亿无辜者的尸骨,喝干他们的血,去换取你和你那一小撮门徒的‘永生’?”
“你这不是求道,你这是在吃人!”
最后西个字,掷地有声,宛如惊雷炸响。
雷斌的拳头猛地攥紧,眼中迸发出凛冽的杀气。之前他只觉得玄阳子是个疯子,是个恐怖的敌人。但此刻,在林九尘的话语下,这个敌人的形象变得无比清晰——这是一个反人类的、彻头彻尾的魔头!
“说得好!”王海东激动地一拍大腿,“我早就说了,这老王八蛋就是个自私鬼!林兄弟你这话说得太他娘的有水平了!吃人!对!就是吃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
林九尘向前踏出一步,尽管脚步虚浮,气势却在节节攀升。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世间一切的虚妄与罪恶。
“我的道,是天医之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地病了,当医治它,当扶持它,当与它共渡难关,这才是‘天人合一’。”
“而你的道,是寄生之道。如同附骨之疽,如同噬心之蛊。眼看宿主衰弱,便要吸干其最后一丝精血,而后弃之如敝履。”
“玄阳子,你根本不懂什么是‘道’。”
“牺牲一国气运,只为满足一己私欲,这不是道,这是魔!”
“你不是什么玄门前辈,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头!”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林九尘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地刺入玄阳子的理论核心,将他所有的悲情、无奈、冠冕堂皇,都剖析得淋漓尽致,只剩下最赤裸裸的贪婪与残忍。
联军所有人的眼中,重新燃起了战意。那不是被胜利冲昏头脑的狂热,而是一种被信念所支撑的、守护家园的决死意志。
他们不再恐惧,因为林九尘为他们指明了为何而战。
他们,是为身后的十几亿同胞而战!是为人间的正道而战!
玄阳子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但大殿里的温度,却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下降。
一股无形的、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狂暴的威压,从他身上弥漫开来。那不再是神明般的淡漠,而是被触及逆鳞后的……震怒。
他维持了百年的、古井无波的心境,在这一刻,被林九尘那诛心的话语,彻底击碎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辈。”
玄阳子缓缓开口,声音不再温和,变得像万载玄冰一样酷寒。
“好一个‘天医之道’。”
他终于正视着林九尘,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悲悯和淡然尽数褪去,只剩下森然的杀意和一丝被看穿后的恼羞成怒。
“既然你如此热爱这片腐朽的天地,如此怜悯那些终将化为枯骨的凡人。”
他缓缓抬起了手,周遭的空间,开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的扭曲声。
“那本座,就成全你。”
“让你,与他们一同,归于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