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尘将茶杯重重放下，那一声清脆的磕碰声，在这寂静的药铺里显得格外响亮，像是一声发令枪。·秒_彰￠踕.小^税_蛧` `已.发^布￠罪′薪.漳*劫￠
贺云山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压抑了许久的郁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为之一变。他不再是那个行将就木、等待末日的老人，而变回了那个即使身处绝境，也要死守“济世堂”这最后一方阵地的清风观观主。
“好！那歌剧院名叫‘月神剧院’，百年前是城里最豪华的所在，后来几经易手，半年前被一个神秘的财团买下，改成了私人会所式的夜总会。”贺云山语速极快，显然这些信息早己在他脑中盘桓了无数遍，“那里现在是永夜议会在唐人街的脸面，也是他们的狩猎场。议会七个纯血贵族里，有一个叫‘菲利普’的，常驻在那里。”
他走到药柜旁，从一个暗格里抽出一卷泛黄的图纸，在桌上摊开。那是一副手绘的唐人街地图，上面用朱砂和墨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记号。
“这是我这半年来摸索出的东西。”贺云山的手指点在地图上，那只握过拂尘、也握过毛笔的手，此刻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关帝庙是‘武曲’位，佛堂是‘天梁’位，都是镇压邪祟、汇聚人气的关键节点，现在全被他们毁了。那些银色的符文，我研究过，是一种基于几何与星象的西方炼金术，作用是颠倒阴阳，将我们东方的‘生气’，转化为他们需要的‘死气’。”
他的手指划过一个个被打上红叉的地方，声音里带着挥之不去的沉痛：“城隍庙的王道长，他的传承善于请神，刚猛有余，被对方用西个巫师布下的‘西方钉魂阵’困住，活活打断了双腿。+1_8+0~t·x-t~..c_o\m,静心庵的张居士，修的是慈悲心，被一个女吸血鬼用‘魅惑’邪术污染了道心，现在疯疯癫癫，见人就笑。”
李若雪看着地图上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红叉，仿佛能看到一位位东方修行者在异国他乡孤立无援、悲壮倒下的身影。她终于明白，贺云山那句“最后一个”里，蕴含着多么沉重的血与泪。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一座墓碑，身上刻满了所有阵亡者的名字。
这间小小的药铺，这最后一点烛火，是他用同道的尸骨堆砌起来的最后壁垒。
“这个菲利普，实力如何？”林九尘的目光落在那“月神剧院”的标记上，问道。
“很强。”贺云山神情凝重，“我曾远远地看过他一次。他身上的气，阴寒、凝练，如同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我自问，正面对上，走不过十个回合。”
“老板，”林九尘忽然转头看向李若雪，脸上又挂上了那副熟悉的、有点欠揍的笑容，“打电话，订个位子。”
“啊？”李若雪一时没反应过来。
“月神剧院，就说李氏集团的大小姐想去见识一下，要他们最好的卡座，最贵的酒。”林九尘理所当然地说道，“咱们是去消费的，又不是去踢馆的，得有个客人的样子。”
李若雪被他这清奇的思路噎了一下，看着外面那死气沉沉的街道，再看看贺云山凝重的表情，她实在无法把“去吸血鬼老巢”和“订卡座”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你……认真的？”
“当然。?k￠a/n/s+h.u!w^a?.·c￠o′m?”林九尘冲她眨眨眼，“你是谁？李家大小姐，未来的商业女王。什么场面没见过？别说一个破夜总会，就是龙潭虎穴，对你来说，不也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去，拿出你的气场来，告诉他们，本小姐今晚要去临幸你们，还不赶紧扫榻相迎？”
这番夹枪带棒的恭维，让李若雪又好气又好笑，心里的紧张感倒是真的被冲淡了不少。她白了林九尘一眼，那风情万种的模样，让一旁的老道长都忍不住别过了头。
她终究还是掏出了手机，走到一旁，用流利的、带着不容置喙气势的语言，打起了电话。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强大气场全开，别说订个位子，就是要买下那家夜总会，听起来也合情合理。
趁着李若雪打电话的空隙，贺云山从内堂捧出一个黑漆漆的木盒，放到了林九尘面前。
“道友，这是我清风观最后一点家当了。”
林九尘打开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几样东西。一张画满了繁复符文的杏黄色符箓，符胆处的朱砂殷红如血，隐隐有雷光在其中流转，正是道家至高神符之一的“五雷正法符”。一把不过尺长的桃木剑，剑身布满了天然的纹路，隐约能看出是个“敕”字。还有三枚黑乎乎的、鸽子蛋大小的丹丸。
“这张五雷符，是我师祖所留，能召天雷，诛邪破妄，但只能用一次。”贺云山的声音带着郑重，“这把‘天敕桃木剑’，是我派镇观之宝，传了三百年。这三颗‘震阳丹’，是我用观中最后三株百年雷击木的木心所炼，服下后，一个时辰内可令自身阳气暴涨三倍，百邪不侵。”
他将木盒推向林九尘：“你拿着，用得上。”
林九尘看着这些东西，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纯正道家法力，以及贺云山那份沉甸甸的托付。这些，是这位老道长最后的武器，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符和剑，我心领了。道长的东西，还是道长用着最顺手。”林九尘却没有收，只是从里面拈起了那三颗震阳丹，“但这丹药，我却需要。”
他笑了笑，看着贺云山不解的眼神，解释道：“贺道长，硬闯是下下策。咱们得讲究方法。”
“什么方法？”
“他们不是在‘净化’这片土地，想把阳气变成阴气吗？”林九尘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咱们就反过来，在他们的大本营里，给他们来一场‘人工增阳’。”
他把一颗震阳丹放在鼻尖闻了闻，那股精纯的阳刚之气，让他体内的天医真气都活跃了几分。“这三颗丹药，就是三颗‘阳气炸弹’。一颗，够把他们整个剧院的‘阴气风水’，搅个天翻地覆了。”
贺云山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林九尘的意图，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他钻研对方的炼金符文，想的是如何防守，如何破解。而林九尘一出手，想的却是釜底抽薪，首捣黄龙，用最霸道的方式，从内部引爆对方的老巢！
这种思路，这种气魄，让他这个守了一辈子清规戒律的老道士，都感到一阵热血沸腾。
这时，李若雪打完电话走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情。“搞定了。对方一听是李家的名头，非常客气，说剧院的‘王’，菲利普先生，今晚会亲自招待我们。”
“哦？”林九尘眉毛一挑，“这么给面子？”
“不止。”李若雪顿了顿，补充道，“对方还说，菲利普先生对东方的‘神秘力量’很感兴趣，尤其……是医术。他听说您是一位‘神医’，想请您为他的一位‘老朋友’看一看病。”
话音刚落，林九尘和贺云山的目光瞬间交汇。
来了。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赴宴，而是一场明码标价的鸿门宴。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说，从林九尘在飞机上出手干预女伯爵那时起，他的气息，或许就己经被永夜议会给标记了。
“有意思。”林九尘笑了，他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显得兴致勃勃，“看来今晚不止有酒喝，还有病人可以看。贺道长，你那‘济世堂’的招牌，我今晚借来用一用。”
夜幕彻底降临。
唐人街的萧索与破败，被黑暗所吞噬。而在街区的尽头，那座宏伟的“月神剧院”，却亮起了妖异的、血红色的灯光。
一辆黑色的宾利，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剧院那浮夸的、鎏金的大门前。
车门打开，李若雪一袭黑色晚礼服，优雅地走了下来。她的美丽与高贵，与这片破败的街区格格不入，却与眼前这座奢华的剧院相得益彰。
紧接着，林九尘从另一侧下车。他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西装，平日里那份玩世不恭被完美地隐藏在剪裁合体的衣料之下，只剩下一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座在望气术视野中——黑气冲天的魔窟。
他伸手，很自然地挽住了李若雪的胳膊，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别怕，老板。”
“就当是……视察分公司业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