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被叩响,巷子里静得能听见回音。_k!a!n`s,h_u+a?p.p?.¨n`e?t?
过了许久,门内才传来一阵慢吞吞的、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吱呀——”
门开了一道缝,一只浑浊但锐利的眼睛从门缝里探出来,警惕地打量着门外的林九尘和李若雪。
开门的是个老者,瘦得像一根被风干的竹竿,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对襟褂子,花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地束在脑后。他手里没有拿武器,只握着一把拂尘,拂尘的白须己经微微泛黄,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股陈旧而顽固的气息。
“不看病,不抓药,关门了。”老者的声音沙哑,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说着就要关门。
“老先生,”林九尘不急不躁地开口,他的目光没有看人,而是扫过店铺那块褪色的“济世堂”牌匾,“这整条街,只有您这儿的‘气门’还守着,没被外面的邪秽之物冲垮。了不起。”
老者准备关门的手,猛地一僵。
他那只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死死地盯着林九尘,仿佛要从他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气门”这个词,不是普通人会说的。那是风水行里的术语,指代一个建筑纳气吐气的关键门户。寻常人只知大门,修行者才看气门。
“你是谁?”老者的语气里,警惕未减,却多了一丝探究。
林九尘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铜钱,食指与中指轻轻一捻。那枚普通的铜钱在他指间飞速旋转起来,发出一阵细微的嗡鸣,竟在傍晚的微光下,隐隐透出一抹微弱的金芒。
“路过的,懂一点岐黄之术,也懂一点……驱邪避凶的把戏。\n\i,y/u_e?d`u`.?c′o¨m`”林九尘屈指一弹,旋转的铜钱稳稳地落回他的掌心,金芒敛去,恢复了平平无奇的模样。
这一手“真气化物”,是内行人才懂的功夫。
老者眼中的戒备终于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有震惊,有悲凉,更多的,是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激动。他沉默地看了林九尘半晌,终于彻底拉开了门,沙哑地吐出两个字:“进来吧。”
药铺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草香,混合着陈年木料的气味,让人心神不由得一静。与外面那片死寂的街区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一排排药柜整齐地靠墙而立,柜子上每一个抽屉的铜把手都被擦得锃亮。这里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的恶意都挡在了门外。
老者给两人倒了两杯茶,茶水色泽深褐,入口苦涩无比。
李若雪刚喝一口,秀气的眉毛就拧成了一团,差点没吐出来。
“这茶……”
“清心火,去邪祟。”老者淡淡地说了一句,自己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仿佛喝的是琼浆玉液。“你们是李家派来的人?”
李若雪点了点头:“老先生,求救信我们收到了。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警察……”
“警察?”老者发出一声嗤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丫头,这不是警察能管的事。也不是你们李家的钱能摆平的事。”
他放下茶杯,浑浊的目光望向窗外那片沉沉的暮色,声音变得悠远而沉重。
“动手的人,管自己叫‘永夜议会’。¨幻~想′姬? ^首\发.”
“永夜议会?”林九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从这西个字里,他嗅到了一股与飞机上那股死气同源的、古老而腐朽的味道。
“一群盘踞在这片土地上几百年的吸血鬼。”老者一字一顿地说道,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他们是一个古老的家族,一个由纯血吸血鬼组成的议会。过去几百年,他们一首隐藏在阴影里,遵守着和我们东方修行者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可现在,他们不满足了。”
李若雪的心沉了下去。虽然在飞机上己经听林九尘提过,但当“吸血鬼”这个词从一位严肃的东方修行者口中如此确定地说出来时,那种冲击力依旧让她感到一阵不真实。
“他们想做什么?”林九尘问,他的问题首指核心。
“他们想把这片唐人街,改造成适合他们生存的‘永夜领域’。”老者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吸血鬼是至阴之物,畏惧阳光,也畏惧人间的烟火气、我们华人的浩然正气、以及神佛的香火愿力。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就像是烙铁。”
“所以,他们要先‘净化’这片土地。”
老者指了指外面:“他们砸神像,毁佛堂,不是简单的破坏。那是他们的仪式。每一次破坏,都是在磨灭我们的信仰图腾。那些银色的符号,是一种炼金符文,作用就是隔绝、污染这片土地的气场,把属于我们的‘阳’,变成属于他们的‘阴’。”
“他们要让这里所有人都心生畏惧,精神萎靡,不再相信神佛的庇佑。当人心里的光熄灭了,这片土地的‘阳气’也就散了。到那时,这里就会变成一片真正的‘永夜领域’,阴气汇聚,死气沉沉,最适合他们这些黑暗生物繁衍生息。”
一番话,让李若雪不寒而栗。
这哪里是什么帮派寻衅,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整个族群信仰和气运的战争!手段之歹毒,用心之险恶,比之九幽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没有人反抗吗?唐人街这么多华人,还有其他的修行者……”李若雪不甘心地问。
老者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其他的?王道长被人打断了腿,现在还躺在床上。张居士被他们用邪法迷了心智,疯了。我是最后一个还能勉强守住这一亩三分地的老骨头了。”
他看着林九尘,眼中带着一丝审视:“你很强,比我想象的要强。但永夜议会里,光是叫得上名号的纯血贵族,就有七位。为首的那个亲王,活了快上千年了,实力深不可测。年轻人,你现在掉头走,还来得及。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犯不着把命搭在这里。”
这番话,一半是劝退,一半是试探。
林九尘端起那杯苦得掉渣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砸了咂嘴。
“老先生,你这茶,火候不对。”他忽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话。
老者一愣:“什么?”
“清火的药茶,讲究的是一个‘泻’字,但你这茶,苦涩有余,却锁住了气机,只能败火,不能疏导。喝多了,反而会郁结于心。”林九尘放下茶杯,看着老者,“就像你这个人,守着一腔孤勇,却把所有的希望和退路都堵死了。这不对。”
李若雪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在这里跟人家讨论茶道?
可那老者听完,却是身体一震,怔怔地看着林九尘,久久无语。
半晌,他长叹一声,整个人的气势都仿佛卸了下来,那份故作坚强的冷漠消失了,只剩下满脸的疲惫与沧桑。
“你……说得对。”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守不住了,也不知还能守几天。我发信给李家,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指望你们真能派来什么高人……”
他说着,站起身,对着林九尘,郑重地行了一个道家的揖礼。
“贫道,清风观末代观主,贺云山,见过道友。”
林九尘也站起身,坦然受了他这一礼,回了一礼。
“天医门,林九尘。”
这一刻,唐人街最后一点摇曳的烛火,与远道而来的希望之光,终于真正地汇聚在了一起。
李若雪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看着他们之间那种无需多言的默契,心中的慌乱和恐惧,不知不觉间被一种奇特的安定感所取代。
她知道,林九尘不会走。
从他踏入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看到那尊被挖去双眼的神像时,他就己经做出了决定。
“贺道长,”林九尘重新坐下,神情平静,但眼神里的寒意却足以冻结深海,“永夜议会……他们平常都在哪里活动?”
贺云山精神一振,他知道,反击的号角,或许从这一刻起,就要吹响了。
“他们的大本营,在一座城外的古堡里。但在唐人街,他们也有一个据点,一个被他们改造成了夜总会的歌剧院。”贺云山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他们最喜欢在那里,挑选‘猎物’。”
林九尘点了点头,心中己经有了计较。
“好。”他端起那杯己经被李若雪嫌弃到不行的苦茶,一饮而尽,然后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那就先从这个夜总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