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寒光,从秦明眼缝里射出。\s\h~e′n*n\v~f\u+.\c.o?m+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男人。
身形瘦小,穿着一身灰布仆从的衣服,低垂着头,像是街边随处可见的老仆。
他站在那里,呼吸很轻。
但他站立的姿势,双脚微微分开,重心下沉,透着一股训练留下的痕迹。
他的气息很寻常,像一滴水,混进了池塘,不惹眼。
可那顶压得很低的兜帽下,偶尔瞥向西周的目光,带着一抹藏不住的警惕。
像是一只老鼠,时刻防备着天上的鹰。
秦明开口道,“说。”
自称福伯的瘦小男人,身体微微一躬,姿态放得很低。
“我家主人,需要离开广陵郡。”
“路上,可能会有一些麻烦。”
“我们需要一位护卫,足够强力的护卫,护送他到三十里外的望江渡口。”
福伯说话很快,每个字都吐得清楚,像是在背诵早己准备好的台词。
秦明没有动,像一尊石雕。
只有他的声音,在阴暗的角落里响起。
“麻烦有多大?”
这个问题,让福伯停顿了一下。
兜帽下的阴影里,似乎有一双眼睛在仔细地审视着独眼龙。.5/2¢0-s,s¢w..¢c`o/m·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
“可能会死人。”
“呵。”
一声不带任何温度的干涩笑声,从独眼龙的喉咙里传出。
“死人,我见得多了。”
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身体向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左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这个动作让福伯的身体,下意识地紧绷了一下。
“价钱呢?”独眼龙问。
这是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福伯沉默了。
然后,他缓缓伸出右手,摊开,露出五根干瘦的手指。
他没有说话。
但这一个动作,却让听风堂里那些竖着耳朵偷听的佣兵,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嗡嗡响起。
“五根手指?五百两?”
“蠢货!要是只护送三十里路,五百两需要找这位爷?是五千两!”
“五千两!我的天!护送皇帝出巡也没这个价吧?”
“这趟活,是去送命的……”
秦明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五千两。
只走三十里。!暁·税?宅¨ ?追+蕞~新+漳?踕¢
这意味着这三十里路,是一条用金子铺成的黄泉路。
也意味着他所护送的目标,以及追杀他的敌人,都非同小可。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福伯的身上。
这一次,【破妄之眼】悄然启动。
眼前的人和物,瞬间失去了色彩。
黑白的世界里,只剩下各种能量的线条在流动。
那些喧哗的佣兵,身上是驳杂的灰白色的气。
而眼前的福伯,他的气息同样微弱。
但在他体内的深处,萦绕着一缕极淡的阴冷黑气。
那股气息的质感,独眼龙再熟悉不过。
与“花魁连环失踪案”的几个死者身上,残留的那股“异香”,同出一源!
虽然微弱,但本质相同。
鱼儿,终于咬钩了。
独眼龙心中明了,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死人脸。
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价钱,可以。”
这个回答,让福伯松了一口气。
“但我要知道,你们惹上的是谁。”独眼龙的声音依旧沙哑。
“道上的规矩,你们懂。总不能让我稀里糊涂地,为了五千两就去送死。”
他说得理所当然。
一副贪婪又怕死的标准佣兵嘴脸。
福伯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谨慎,代表专业。
专业,代表活得长。
活得长,代表本事高。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还是做出了决定。
他上前一步,凑到独眼龙的耳边。
他的嘴唇几乎没有动,用一种腹语般的技巧,吐出了一个名字。
“广陵郡,怒涛帮。”
独眼龙的左眼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怒涛帮?
广陵郡三大黑帮之一,与漕帮在外围业务上素有摩擦,以心狠手辣闻名。
这是一个足够分量的名字。
也足以解释五千两这个天价。
但,这也是一个完美的烟幕弹。
独眼龙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点了点头。
“可以。”
这个字,代表交易达成。
福伯首起身子,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轻轻放在桌上,用一个茶杯压住。
面额一千两。
是大燕王朝最大的钱庄,万福通汇的票据。
“这是定金。”福伯道。
“明日卯时,城西,第二条巷子,第三户,门口挂着一个破灯笼。我们在那里等你。”
说完,他不再多言,将兜帽压得更低,转身走出了听风堂。
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鬼街混杂的人流中。
独眼龙没有去看那张银票。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像是在闭目养神。
可他的脑中,却在飞速地运转。
“用怒涛帮来做幌子,说明他们真正的敌人,连提都不敢提。”
“或者说,认为我这样的亡命徒,一听到那个名字,就会吓得不敢接活。”
”那么真正的敌人,只有可能是【黑莲】!”
”一个需要被【黑莲】不惜代价追杀,甚至愿意出五千两天价雇佣保镖的人……”
”他到底是谁?又或者,他身上,带了什么让【黑莲】必须夺回来的东西?”
这个雇主,或许就是自己撬开【黑莲】在广陵郡所有秘密的那一把钥匙!
想到这里,秦明的嘴角,在那张粗粝的脸上,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缓缓站起身。
无视了周围那些贪婪的目光,径首走到墙边,取下了自己的那块任务木牌。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转身走出了听风堂。
一场狩猎开始了。
只不过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