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仵——作——!”
那三个字,像是从李夫子的胸腔里,用血与泪硬生生挤出来的。+晓·说?C¢M¢S_ ¢蕞.芯*蟑,劫`埂.鑫¢快,
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渗出丝丝血迹。
赵仵作。
这个名字,这个身份。
曾是他过去十年里,唯一,也是最后的慰藉。
十年前那场灭门血案。
正是这位德高望重、经验丰富的老仵作,负责勘验他妻女的尸体。
也正是这位赵仵作,不畏强权,第一个在卷宗中写下了“黑莲”二字,为他留下了唯一的线索。
他一首以为,赵仵作是和他一样的受害者。
是一位在黑暗中,依旧坚守着良知的前辈。
可现在。
现实给了他最残忍的一刀。
鬼手。
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先天杀手。
那个助纣为虐的黑莲鹰犬。
那个用一掌毁掉了周通,重创了谢天雄,让漕帮血流成河的刽子手。
竟然……就是他一首敬重了十年的赵仵作!
这怎么可能?
地上那个如同死狗般蠕动的老人,听到了李夫子的声音。
他缓缓地用仅剩的一只手,支撑着身体,转了过来。
他看到了李夫子那张写满痛苦的脸。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被揭穿身份的惊慌。·微-趣/暁*说?网_ .首,发¢
反而,露出了一种病态的扭曲笑容。
“呵呵……呵呵呵……”
他笑了起来,声音嘶哑,如同夜枭。
“没想到吧,李秀才。”
他的眼神怨毒,而又带着一丝嘲弄。
“你以为你躲在提刑司,当了十年缩头乌龟,翻了十年故纸堆,就能找出真相?”
“可笑!”
“你查来查去,最后还不是见到了我?”
“你!”
李夫子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为什么?!”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三个字。
“为什么?!你当年,明明查到了黑莲!你为什么要背叛?!”
赵仵作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为什么?”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因为,我不想死啊。”
他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那段被尘封了十年的、血淋淋的往事。
“当年,我确实查到了黑莲,甚至查到了他们与当时府衙高层的勾结。”
“可那又如何?”
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他们找到了我。就在我准备将所有证据,上交给当时的提刑官时。`精\武/小-税^罔\ ,冕,肺~阅?犊?”
“你知道吗,李秀才。当一个真正站在你面前时,那种感觉……那种让你连呼吸都做不到的、如同蝼蚁仰望神明的绝望……”
“他们给了我两个选择。”
“要么,死。”
“要么……”
他的眼中,迸发出一股狂热的光。
“……加入他们,获得力量,延寿百年!”
“哈哈哈哈!延寿百年!李秀才!你一个文弱书生,你懂什么!那是无数王侯将相,都求之不得的长生啊!”
“所以,你就杀了提刑官大人?!”李夫子声音嘶哑。
“没错!”
赵仵作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那个老顽固,不识时务!我亲手,扭断了他的脖子,将他伪装成心疾暴毙!”
“然后,我又亲手伪造了我自己的死亡现场,一把火,烧掉了我所有过去。”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赵仵作。”
“只有戴着斗笠,替莲主大人,处理各种‘脏活’的先天杀手——鬼手!”
“畜生!”
“你这个畜生!”
李夫子再也抑制不住,他冲上前,一脚狠狠地踹在赵仵作的胸口。
可这泄愤的一脚,却没能让他感到半分痛快。
他最后的一丝幻想,破灭了。
他以为自己在这黑暗的世界里,找到了一个同类。
却没想到那个人,就是亲手将他推入深渊的仇人之一。
赵仵作咳出一口黑血,怨毒的目光,越过李夫子,落在了那个一首沉默不语的秦明身上。
他的眼神像是要活活吞了秦明。
“我真后悔。”
他的声音,如同从地狱里飘来。
“当初在河边,杀那个叫刘三的小子的时候……”
“我就该顺手,把你这个碍事的一起宰了!”
这句话,也彻底证实了。
他,就是杀害刘三的真凶。
一切都串起来了。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都解开了。
李夫子缓缓地转过身。
他伸出手,那只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对着秦明。
“刀。”
他的声音沙哑,平静。
平静得让人害怕。
秦明没有说话。
他默默地走到墙边,拔出了那把深深钉入墙体的【惊蛰】。
然后走回来,将那把沾满血迹与仇恨的朴刀,递到了李夫子的手中。
李夫子接过了刀。
很沉。
刀柄上,似乎还残留着仇人的体温。
他双目赤红,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他那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下来。
那是十年积攒的仇恨。
那是十年背负的冤屈。
“赵德海。”
他念出了赵仵作的本名。
“我妻女在天有灵。”
“你……”
“下去,给她们磕头赔罪吧!”
话音落下。
噗嗤!
李夫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手握刀,将那冰冷的刀锋,狠狠地刺入了赵仵作的心脏。
刀尖透背而出,钉入了地面的青石之中。
赵仵作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眼中的怨毒与疯狂,迅速地消散,被一片死寂的灰白所取代。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了头。
十年血海深仇。
在这一刻,终于画上了一个血腥的句号。
刀还插在尸体上。
李夫子却像是被抽干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他双膝一软,瘫坐在地。
那压抑了十年的痛苦,那支撑着他活下来的仇恨,在这一刻,尽数宣泄而出。
他抱着头,失声痛哭。
像个孩子。
周虎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这个铁塔般的汉子,也忍不住眼圈一红,别过了头去。
而秦明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具尚有余温,属于先天高手的尸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