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洛阳城,忠勇侯府,内堂。\萝!拉\小_说~ _蕞·鑫¢漳?洁-庚!辛·哙^
屋内暖意融融,兽口铜炉中炭火正旺,散发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松木香气。
吕布刚刚从朝会回来,褪去了沉重的朝服和甲胄,只着一身舒适的玄色锦袍。他斜倚在坐榻上,面前宽大的木案几上,堆叠着高高一摞待处理的文书、奏报。
军情今日应该能到,吕布心中有些烦闷,若不是天降大雪,他有九成把握张辽和关羽能够圆满完成任务。
现在的话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忧,又有些即将揭晓答案的悸动。
甩掉这些没有用的担忧,他一手撑着额头,一手翻动着绢帛和书信,眉头微蹙,眼神专注中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老实说,这些繁杂的内政文书.......什么某郡请调钱粮修水渠,某县上报流民安置情况,某地官员弹劾同僚贪墨......十之七八,他看得是云里雾里。
数字、律法条文、地方世家纠葛,对他而言,远不如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来得清晰明了。
但他必须看。
至少,要让自己有个大概的印象。
权力在手,若对下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就极容易被蒙蔽、被架空、被当成傻子糊弄。\二+捌`墈*书_蛧. ,埂!鑫/罪\全!
无论是交给那些汉室遗留的臣子处理,还是提拔的新人经办,他吕布都必须心里有个数。
哪怕只是知道有这么回事,知道大致方向,也好过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是王允给他的启发.......玩权术的人,都是老银币。
“唉......”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端起手边温热的茶盏,啜饮一口。
茶香在口中弥漫,稍稍缓解了看文书的枯燥。
荀采身着月白色襦裙,气质温婉如水,静静侍立。
见吕布茶盏将空,她便无声地提起旁边红泥小火炉上温着的茶壶,动作轻柔而优雅地为他续上茶水,水线平稳,没有溅起一丝涟漪,生怕惊扰到吕布处理文书。
内堂里只剩下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和吕布翻动竹简的沙沙声。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
吕布终于将最后一卷关于屯田事务的奏报丢回案几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一阵轻微的爆响。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感觉比打了一场恶仗还累。
就在这时,荀采才开口:“夫君,西阁那位貂蝉姑娘.....求见。/山?芭·看^书\罔_ _埂′鑫~罪?全-己在厅外廊下等候多时了。”
吕布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略带玩味的笑意。
他端起新续的茶,慢悠悠地吹了吹热气,摇头道:“不见。让她回去,再好好‘反省’一下。”
几日前文会上,他雷霆手段将貂蝉“请”回府中,安置在西阁后,便再未踏足一步,也未曾召见。
小姑娘嘛......你主动找她和她主动找你,完全是两回事。
貂蝉此刻,必然比他更急。
她不知道养父王允是生是死,是福是祸,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戒备森严的侯府里会面临什么命运!
这种悬在半空,进退两难的感觉,心里面最苦闷.......
吕布本以为这小妮子撑个两三天到顶了,没想到一首撑到了现在。
荀采微微颔首,轻声应道:“是,妾身这便去传话。”
她莲步轻移,悄然退出了温暖的内堂。
不多时,荀采又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禀报道:“夫君,那貂蝉姑娘.....并未离去。她......她跪在了厅外,言说,今日见不到侯爷,便不起身。”
吕布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光芒。
他放下茶盏,目光在内堂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自己坐榻旁不远处铺着的、一块厚厚的锦缎软垫上。
那是他平时小憩时用来靠背的。
他随手将那软垫拿起,丢在了自己案几前方不远处的光洁地板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呵,”吕布轻笑一声,“让她进来跪。里面暖和。”
荀采明显愣了一下,檀口微张,眼中满是困惑。
这......这算是什么处置?
若说夫君厌恶貂蝉,何必让她进暖阁跪着?
若说怜惜她,又为何让她跪着?
还特意丢个软垫......这软垫是让她跪得更舒服些?
她一时竟有些摸不透吕布的心思。
看着荀采那明显被搞糊涂了的可爱表情,吕布心中暗乐,但面上却一本正经。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突然又想到了有趣的主意,补充道:
“哦,对了。告诉她,既然喜欢跪着,那就跪得.....有诚意些。每跪满一个时辰,便让她换一身衣裳再来跪。”
荀采更加茫然了:“换.....换衣裳?”
吕布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点恶作剧般的促狭:“嗯。见她穿过红的了,今日便从.....紫色开始穿。”
荀采:“……”
她终于忍不住,以袖掩口,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浓浓笑意的气音。
这......这要求也太刁钻古怪了!
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玩闹。
她心里面己经清楚吕布的态度了,也知道该如何处理才能让吕布满意。
“夫君。”荀采强忍着笑意,柔声道,“这.....这么多种颜色的衣裙,恐怕需要些时间,妾身得去问问府里其他姐妹们是否有合适的,或者.....让人去现买?”
吕布浑不在意地挥挥手:“嗯,无妨。你去安排便是。让她慢慢换,不急。头饰、首饰、妆容什么的,也让她自己搭配,若是能够满足本侯心意,或许会跟她说两句话,让她记住,一个时辰只有一次机会。”
“是,妾身明白了。”荀采努力维持着端庄,但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她再次行礼,退出去执行这让她哭笑不得的命令了。
内堂里又恢复了安静。
吕布脸上的玩味笑容渐渐敛去。
他重新拿起案几上那份关于屯田的奏报,目光落在绢帛上,却似乎并未看进去。
他在等,等那份南阳传来的捷报。
等着看貂蝉,如何应对他这看似荒唐、实则步步紧逼的“反省”。